岩缝里的血还在渗,像一条条细小的毒蛇往地底钻。君十三倒下的地方只剩半截靴印,深陷在碎石中,边缘已干涸发黑。
苏婉儿站在阵眼中央,袖口裂痕比刚才宽了三分,黑雾缠着手腕,却没再蔓延——她把痛意压进了剑骨里。
洛倾城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符文。金芒微闪,她瞳孔骤缩,猛地抽手,掌心浮起一层灰翳。她没吭声,只将妖气缓缓逼出体外,在指尖凝成一滴银色血珠,滴落在符文交汇点。
嗡——
整片岩层震动,不是地脉共鸣,而是某种沉睡千年的机制被唤醒。符文逐行亮起,浮空三寸,组成残卷状光幕,其上文字古老到近乎消亡,唯有妖族秘术尚能辨识一二。
“九劫逆脉阵……”洛倾城低声念出首句,眉头却越皱越紧,“不对劲。”
她没说哪里不对,但血狱魔尊已经舔上了岩壁上的血迹。
那血是君十三留下的,混着邪神之力,腥得刺鼻。魔尊舌头一卷,喉间发出低沉咕噜声,像是吞下了滚烫铁块。他双眼突然泛紫,不是妖光,也不是魔焰,而是一种被污染后的异变。
“这玩意儿骗人。”他咧嘴一笑,獠牙沾血,“解法是假的,读多了脑子会烂。”
没人质疑他。因为他指着符文末端一处扭曲纹路:“看这里,频率反了。真阵眼不在地上,是在头顶。”
众人抬头。
石钟乳倒悬如林,每根都映出模糊人影,像是镜面打磨过的黑曜石。空气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被吸走。
“倒影空间?”苏婉儿声音冷得像刚出鞘的刃。
“老子当年一口吞三洲,靠的就是认得地脉倒流。”血狱魔尊拍拍胸膛,震得铠甲嗡鸣,“下面那东西怕光,藏得比老鼠还深。”
洛倾城没动。她盯着其中一根钟乳,那里映出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而真实的她,正咬着牙。
幻影。
不止一个。
三人刚踏进一步,四周瞬间分裂成数十道身影,站位、动作、气息全无差别。苏婉儿拔剑欲斩,却被洛倾城拦住。
“别动。”她低声,“它们会学你。”
血狱魔尊咧嘴笑开:“那就让它们学老子挨打!”
他冲上前,故意骂脏话挑衅幻影群。果然,所有“他”同时扑来,拳脚齐出。魔尊皮糙肉厚,硬接十几拳才退后两步,咧嘴一笑:“果然——这些影子不怕疼。”
苏婉儿眼神一凛,剑意锁定了唯一没动手的那个幻影。
洛倾城则割开了左手掌心。
血滴落地,没有被岩石吸收,反而流向一道极细的阴影缝隙——那是钟乳之间唯一未被复制的死角。
“出口在这。”她声音平稳,袖口滑落半寸,一枚银铃贴腕而藏,未响。
三人并肩前行,踩着血线穿行于幻影之间。苏婉儿走在最前,剑不出鞘,仅凭灵压逼退靠近的幻影。她手腕上的黑雾随着步伐微微颤动,像活物般试图攀上颈侧。
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最后一根钟乳掠过肩头,身后幻影轰然坍塌,化作尘埃。
暗室入口就在下方,嵌在钟乳根部,呈倒三角形,边缘刻满与符文残卷同源的咒文。但这次没人敢碰。
“等等。”洛倾城蹲下,用妖气试探性触碰地面,“这次是真的阵纹,但……有人用妖族古咒加固过。”
她声音微哑,“和我身上的噬魂咒同源。”
苏婉儿目光扫过她掌心伤口,没问为什么她能分辨。有些事不必说破——比如她隐瞒了灵体裂痕正在扩散的事实,比如洛倾城早已看出她强撑。
血狱魔尊趴在地上,耳朵贴地,像条嗅到猎物的老狗。
“听到了。”他低声,“心跳。”
不是地脉,也不是首领那种亡魂低语。
是沉睡者的呼吸。
缓慢、沉重、带着腐朽与新生交织的气息。
苏婉儿迈步上前,却被洛倾城拦住。
“你不能再碰阵纹。”洛倾城看着她手腕上的黑雾,“它在认主。”
苏婉儿沉默片刻,点头。
她退后一步,剑意收回鞘中,却未松懈。她知道,若真有危险,她仍会第一个冲上去——不是因为职责,而是因为剑心不允许她后退。
血狱魔尊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咧嘴一笑:“老子带路。”
他率先跳入暗室,身影消失在倒三角入口。
洛倾城紧随其后。
苏婉儿最后踏入,脚尖刚触地,整片空间骤然一暗。
不是灯灭,而是光线被吞噬。
她手腕上的黑雾猛地暴涨,缠住整条手臂,竟在皮肤上烙下一道剑形纹路——与剑祖佩剑“斩轮回”的轮廓一模一样。
她没喊痛,只是右手死死攥住左腕,指节泛白。
下一瞬,地面震动,一道低沉轰鸣从深处传来。
不是警告。
是欢迎。
她的剑鞘滑落半寸,露出寸许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