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风坠入黑暗时,耳膜被尖锐的嗡鸣刺得生疼。
他本能地蜷缩身体,却触到一片冰凉的实质——再睁眼,入目是无数悬浮的水晶镜面,每一面都流转着不同的光。
\"这是......\"他踉跄两步,最近的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个穿白大褂的青年,正站在解剖台前皱眉。
那是他,是地球医学院里的自己,指尖还沾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下一刻镜面碎裂,另一幅画面涌入:玄衣男人站在血雾中,掌心浮着泛黑的命盘,身后跪满披头散发的修者,\"秦千风\"的声音从喉间挤出,\"命运议会?
不过是我脚下的蝼蚁。\"
他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另一块镜面。
这次镜中人更陌生——红瞳,鬓角缠着蛇骨,正挥剑劈碎一座宗门的牌匾,血珠溅在\"形意门\"三个字上,像开败的红梅。
\"原来......这就是命运的轨迹?\"秦千风喉结滚动。
他想起昨夜林婉儿捧着《命引要术》时,烛火在她睫毛下投出的阴影,她说\"命引不是预测,是让选择更清晰\";想起白墨生拍他肩膀时,长老掌心的老茧磨得他生疼,\"你体内的封印,是为了困住某种'可能性'。\"
\"咔嚓——\"
一声脆响惊得他抬头。
最中央的镜面突然裂开,夜无痕的身影从中跌出。
幽冥府护法的玄色长袍沾着草屑,左眼瞳孔泛着诡异的幽蓝,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烙上了印记。
\"夜无痕?\"秦千风下意识摸向腰间短刃,却在触及刀柄的瞬间顿住——对方的指尖在发抖,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和什么东西角力。
\"交出石碑残片......\"夜无痕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同时开口,一个沙哑暗沉,另一个尖锐得像刮金属,\"否则杀了你。\"
\"你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秦千风松开短刃,向前半步。
他注意到夜无痕耳后有青紫色的脉络在跳动,那是被精神侵蚀的症状——和上个月在断魂崖看到的被幽冥府控制的死士一模一样。
\"闭嘴!\"夜无痕突然暴喝,左手掐诀召出黑雾。
黑雾里浮出无数怨魂的脸,张牙舞爪扑向秦千风。
但他的右手却死死攥住左臂,指节发白,\"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做失败者!\"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秦千风心口。
他想起高尔村被山匪洗劫时,自己躲在草堆里抖得说不出话;想起第一次在形意门演武场被揍得爬不起来,白墨生扔给他伤药时说\"害怕不是错,不敢面对才是\";想起残魂消散前,那只覆在他额间的手,温度像雪水,\"别让......别让他们用'命运'困住你的心。\"
\"你可以选择成为自己的主人。\"秦千风伸手,掌心的银印突然发烫。
他没有躲,任由黑雾漫过手臂,却在触及夜无痕手腕的瞬间,用拇指按住对方尺泽穴——这是他当医学生时背得滚瓜烂熟的穴位,能镇住躁动的气血。
夜无痕的瞳孔剧烈收缩。
黑雾突然溃散,他踉跄着后退,右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他们说......说我天生是废物,连幽冥府最底层的杂役都当不好......\"
\"那你就信了?\"秦千风又上前一步,这次夜无痕没躲。
他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不甘与痛苦,像被压在巨石下的火种,\"林婉儿第一次用命引术时,烧了半本《命典》;洛青岚练剑时砍断过七把木剑;我......\"他扯出个苦涩的笑,\"我第一次给人治刀伤,手哆嗦得连针都拿不稳。\"
空间突然剧烈震荡。
所有镜面同时碎裂,金芒从裂痕中倾泻而下,照得人睁不开眼。
秦千风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识海深处涌出来,像是被解开枷锁的困兽,又像终于找到归处的游鱼。
\"你通过了第一阶段。\"那个玄衣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多了几分温度,\"但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金光裹住秦千风的身体。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夜无痕仰头望着光,脸上的泪痕被照得发亮;是无数镜面碎片重新组合,映出林婉儿跪在虚渊谷外,命引铃在她掌心裂成两半,却仍有金线顽强地缠着即将消散的光阵;是洛青岚举着剑,剑尖正指向石碑上新浮现的铭文——\"变量计划:当蝼蚁学会掀翻棋盘,才算真正的实验体\"。
意识消散前,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动的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