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宁瞥一眼石坦做的记录,见他记录地十分详尽,暗中点头,接着向守山问道:“你等在小门的一个时辰里,都见过谁来回走动进出?”
守山不禁有些犯难:“那会儿正是早上最忙的时候,这儿又是出府最近的路,经过的人实在太多了,小人也记不清楚。”
“你进屋时,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守山皱着脸仔细想了想,“窗户好像是关着的。”
他指向西侧的窗子:“那窗户一直开着通风,就算是下雨,也会留条缝儿,不会关死。我家主人出事那天,那窗户好像关死了……嗯,应该是关死了。”
温清宁走过去,将关着的窗户推开,伸手抹了一下,指腹上没有任何积灰。
“宋二出事后,擦过窗户?”
守山点点头:“主母说姨娘克人,让人洗刷过一遍。”
“那这屋中的摆设呢?”
“都放到别处堆放起来,准备过完头七寻个合适的日子烧给主人。”
世人认为,头七亡者最后一次回家的日子。过了头七,再留“遗物”恐会招惹亡者留恋不肯投胎,所以会把亡者用过的东西一起焚烧。这一举动也有全始全终的寓意。
“你可以退下了。”温清宁道。
守山下意识松了口气,连赶紧往屋子外面走。
“守山,你家主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大前天的早上。”
突然砸过来的喝问,吓得守山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脸色煞白。
“不不不……是前天早上,前天早上,我记错了。”
沈钧行神色一沉。
“你是自己说,还是让本侯差人专门审你?你以为你可以瞒得住。宋府的下人多的是,总有因为害怕而说实话的人。欺瞒、作假,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守山紧张害怕到手抖,没一会儿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磕头求饶:“是主母让小人说谎的,我家主人是在大前天早上被发现的。
沈钧行踱步到他身前,居高临下道:“为何让你说谎?”
“我家主人出事的前一天,曾和主母有过争吵。”
“可知为何?”
“不清楚,主人当时让把院子里的下人全部都赶出去了。”守山说道,“不过可能和舅爷有关系,舅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朝主母要钱,因为这事儿,主人和主母没少吵架。”
“你家主人平日里身体如何?”
“过去不行,但这两年主人都有在好好保养,连酒都很少喝,身体比原来好多了。”
“大前天的晚上,宋波可在府上?”
“不在。”守山说道,“大郎君一听说主人与主母争吵,立马就出府了。临走前,他特意留下话,说晚上宿在外面,不用给他留门。”
沈钧行问道:“不回府的时候,宋波在何处住宿?”
“这不好说,大郎君去的地方比较多,青楼楚馆、赌坊酒楼,有时候都不在城里。”
沈钧行侧身看向温清宁:“还有什么要问的?”
温清宁向守山问道:“你家主母可以随意从账房上支取银钱,不用经过你家主人同意吗?”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家主人对自家人其实挺大方。主母那边小人不清楚,但对后院的姨娘们,除了月钱另有不少赏赐,还会定期带她们出去买布帛首饰。”
温清宁“哦”了一声,转而问起了别的。
“你们府上的账房是自家养的,当时从外面聘请的。”
“夏先生吗?我进府的时候夏先生就跟着主人了,夏先生原来是读书人,好像是因为一直考不中才不到府上做账房的。”
守山有些不确定。
“对于府上的产业你都了解多少?”
守山说道:“小人就是跟在主人身边伺候的,那些事可不敢过问搭手,主人都是交给夏先生和掌柜们去办。”
“丹红是怎么回事?”温清宁表情严肃地问道,“她当真是被用来顶账的?”
“是,姨娘是主人去收账带回来的,三年前她母亲过世,家里办不起丧事,为了治丧借过钱,后面春种买不起种子,又来借过种子钱。”
温清宁点点头,对沈钧行说道:“侯爷,我问完了。”
沈钧行看向昭应县令,后者摇摇头:“下官暂时没有要问的。”
“把守山带下去,暂时看管起来。将丹红带过来。”
“是。”等候在门口的差役立刻进来带人。
温清宁端着手臂等在门口,看到丹红的瞬间立即发问:“丹红,你仰慕宋二,对吗?”
丹红面上闪过一抹惊讶,紧接着低头望向脚尖不做任何回答。
“你既然仰慕宋二,也就不存在他强迫你做妾的事,那么你杀宋二的动机就不存在,宋二不是你杀的,对吗?”
温清宁的话听的昭应县令一头雾水。
“郡夫人,您怎么看出她不是被强迫反而是仰慕宋二?”
沈钧行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
“衣服、守夜和称呼。”
过于简洁的解释弄的昭应县令更加迷惑,还想细问,对上沈钧行没有表情的一张脸,又退缩了。
温清宁走到丹红面前,徐徐说道:“你说你恨宋二,所以用了过量的催情药杀了他,可你既然这么恨他想来极为厌恶他才对,又怎么会选择用催情药与他行房的手段杀人呢?”
丹红霍然抬头,张嘴想要反驳,却被温清宁抬手止住。
“先别急着否认,让我一次说完,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逐条反驳。”
温清宁左手臂横在身前,右手肘搭在左手上,食指轻点下颌,一边踱步,一边缓缓说道:
“说完杀人方法,我们再说称呼。不知道你自己发现没有,你一直尊称他为夫主。既然恨到要杀了他,为什么在他死后还称呼他为‘夫主’呢?”
温清宁突然停在丹红面前,稍稍矮身,与她面对面:“为什么不叫他恶人、禽兽、畜牲,这样不是更符合吗?”
丹红抿紧嘴角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