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陆无尘的手指往下淌,一滴、两滴,砸在池底发出“噗”的轻响,像熟透的番茄掉进泥里。淡金色纹路从血迹边缘蔓延开来,悄无声息地爬向四周,仿佛某种沉睡的东西正被唤醒。
他没管,只是低头看着掌心那道裂口,语气嫌弃:“你这池子还挺挑食,连我的血都要验个纯度?”
白璃还在池边坐着,姿势没变,连呼吸都压得很低。她不敢动,怕一动就会打破什么看不见的平衡——就像小时候偷看娘亲熬药,生怕惊扰了炉火上那口咕嘟作响的陶罐。
陆无尘却已经站起来了,晃了晃脑袋,湿发甩出几颗水珠,其中一颗正好落在咸鱼玉佩上,那玉佩顿时“嗡”了一声,像是被吵醒的猫打了个哈欠。
“哟,你还活着?”他戳了戳胸口,“刚才那一下疼得我都快以为自己要躺平到下辈子了。”
话音刚落,空气骤然扭曲,池水翻涌如沸,三个“他”从水中升起,分别穿着七岁、十二岁、十五岁时的破旧衣服,手里握着不同角度的刀——全是当年刺入他心脏的位置复刻版。
“哎哟喂。”陆无尘挠头,“我还以为试炼是单曲循环呢,原来是开了倍速播放啊?”
幼年版的他扑上来,动作笨拙但精准,刀尖直取心口。陆无尘不闪不避,反而故意歪了歪身子,让那刀擦着肋骨划过——不是痛,而是像有人拿羽毛挠你刚结痂的伤口,痒中带刺。
“你这手劲儿,连我家五爪金龙啃红薯都比你狠。”他一边吐槽,一边顺势滚开,脚底踩到一块滑石,差点又摔个狗吃屎,“系统爸爸,你是不是忘了给我配个防滑鞋垫?”
奇怪的是,随着他语气越来越轻松,那些幻象的动作竟也开始迟滞,像是卡帧的皮影戏。
“哈!”他忽然咧嘴一笑,指着十五岁的自己,“你当年摔我那碗灵米饭的时候,手抖得比现在还厉害,装啥狠人?”
那一瞬间,十五岁的幻影动作一滞,刀锋凝在半空。
陆无尘趁机盘膝坐下,从灵田空间里摸出半根蔫黄瓜——就是昨天啃剩下的那根,皮都皱了,还沾着点泥。他熟练地把渣子往掌心一抹,闭眼深吸一口气:“嗯,这味儿,比我家祠堂扫地时闻到的香多了。”
这不是什么高深功法,纯粹是他习惯了用熟悉的东西锚定现实。小时候被当成透明人,他就靠闻泥土、摸树皮、听蝉鸣来确认自己还活着;现在也一样,哪怕世界塌了,只要手里有黄瓜渣,他就知道——关我屁事,反正塌不到我头上。
他开始哼歌,调子跑得比五爪金龙放屁还远,歌词更是瞎编乱造:“扫帚扫呀扫,灰尘飞上天,二叔偷供果,被狗追得喘……”
水面倒影开始碎裂,像被人扔了颗石子进去。
“关我屁事?”他忽然睁眼,声音不大,却像锤子敲在玻璃上,“关你屁事才对吧?”
轰!
整个幻境猛地一震,白璃下意识捂住耳朵,却发现根本没声音——只是她的意识被那一嗓子震得嗡嗡作响。
三个“陆无尘”同时僵住,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仿佛终于意识到:这个天天喊“躺平万岁”的家伙,其实根本不怕他们。
“你们知道为啥系统选我吗?”他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水渍,懒洋洋道,“因为我懒得怕你们。”
说完,他走到最后一面心镜前。
镜子里的他不再是小孩或少年,而是一个彻底废掉的成年人——衣衫褴褛,眼神涣散,连咸鱼玉佩都黯淡无光,躺在泥里被人踩过一脚又一脚,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这才是他最深的恐惧:不是死,不是痛,而是连“摆烂”都变成奢望。
他盯着镜中那个“废物”,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刚偷吃完供果的贼。
“你猜怎么着?”他蘸着自己还没干的血,在镜面上画了条歪歪扭扭的咸鱼,“系统挑我,就是因为我懒得怕你。”
血线落下那一刻,竟化作一道无形剑气,自上而下劈开镜面。
咔嚓——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响,只有一声极轻的脆响,像谁不小心踩碎了冰面。
镜片碎裂的瞬间,一道侧脸一闪而过——苍白、优雅、嘴角噙着诗,正是血月教主。
陆无尘没愣住,也没追问,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流血的手指,嘀咕:“啧,这幻象还挺会蹭热度,连魔头都拿来当彩蛋。”
他转身往池边走,脚步不稳,却异常坚定。
白璃看着他走近,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轻轻问了一句:“疼吗?”
他停下,抬起那只沾满血和黄瓜渣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疼?不疼啊,我这不是好好的?”
然后,他把那只脏兮兮的手按在她肩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掌印。
那掌印边缘,正缓缓渗出一丝淡金色纹路,和鲲鹏鳞片一模一样。
他的手指滑落时,咸鱼玉佩突然剧烈震动,像是第一次真正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