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璃睁眼，瞳孔收缩。
“它知道我们来了。”
叶凌霄没有动。他的手还按在裂缝边缘，掌心能感觉到那层外壳的温热。热流有节奏地搏动，像呼吸，又像心跳。他缓缓抬头，看向南方的光晕。那层灰白与暗紫交替的光芒已经不再闪烁，而是稳定地亮着，像是睁开了眼睛。
故人慢慢后退半步，背靠一棵枯树。他的手里已经没有符纸，铃铛也碎了。他把碎片从掌心拨开，指尖沾上一点灰。他没擦，只是盯着那光，低声说：“它不是被唤醒的。它是自己醒的。”
叶凌霄抽出断刀，刀尖插进裂缝深处，用力一撬。石块崩裂，裂缝扩大了一寸。下面露出更多光滑的表面，弧形延伸，看不到尽头。他蹲下身，伸手探进去，摸到一道接缝。接缝边缘刻着细线，不是文字，也不是符文，形状规则得不像手工所为。
“这不是人建的。”他说。
沈清璃走到他身边，把神器放在地上。她跪下来，双手贴住地面，闭上眼。神器微微震动，表面浮现出几道细纹，像是被什么力量轻轻划过。她的眉头皱紧，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里面有东西。”她的声音很轻，“不是活物，也不是灵体。它……在醒来。不是因为外面的动静，是因为时间到了。”
故人走过来，蹲在另一侧。他从袖中取出一块铜片，边缘已经发黑。他把它贴在裂缝口，铜片立刻变得滚烫，发出轻微的嘶响。他迅速收回手，铜片掉在地上，表面出现了一个焦痕，形状和接缝上的刻线一模一样。
“它在回应。”他说，“我们在查它，它也在看我们。”
叶凌霄站起身，刀横在身前。他盯着地底深处，声音低沉：“你能看清里面是什么吗？”
沈清璃摇头：“看不清。神器只能感应到它的存在，抓不住它的形态。但它不排斥我们，也不攻击。它只是……注意到了。”
“注意？”故人冷笑一声，“一群野兽听见了它，疯了一样往这边跑。狐狸撞树，蛇仰头，兔子抽搐。这不是注意，是控制。”
“控制是主动的。”沈清璃睁开眼，“这是被动的。它们不是被命令，是被吸引。就像虫子扑火，不是谁让它们去的，是火在那里，它们就来了。”
叶凌霄低头看着裂缝。光晕的亮度没有变化，但地面的震感变强了。脚底能感觉到稳定的震动，频率和之前一样，但幅度更大。他蹲下，把手贴在地上，感受震动的走向。震波从地下深处传来，呈环形扩散，像是某种信号在向外传递。
“它在发信号。”他说，“不是给我们的，是给别的东西。”
故人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这光，这震，这声波。”叶凌霄站起身，目光扫过林子，“不是为了苏醒，是为了通知。它醒了，就要让谁知道。”
沈清璃突然伸手按住神器。神器剧烈震了一下，随即安静。她的脸色变了：“刚才……有一瞬间，我好像碰到了它的记忆。”
“什么记忆？”
“塔塌了。”她声音发紧，“天上有东西掉下来，砸进地里。然后……封上了。很多手在盖它，用石头，用铁链，用火。最后，一切都沉下去了。”
故人盯着她：“你是说，它不是自己埋的？是被人关进去的？”
“不止。”沈清璃喘了口气，“它记得。它知道是谁做的。它记得他们的脸。”
三人沉默。
叶凌霄握紧刀柄。左肩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但他没管。他看着地底，声音冷了下来：“既然记得，那就不是无主之物。有人把它封在这里，现在它要出来了。”
“问题是。”故人低声道，“当初能封住它的人，现在还在不在？”
没人回答。
沈清璃伸手捡起神器，慢慢站起来。她的腿有点抖，但她撑住了。她走到裂缝边，再次闭眼，把手贴上去。这一次，她没有感应记忆，而是尝试感知那股意识的强度。神器表面的纹路越来越多，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刻上去的。
忽然，她的手一颤。
“它在听。”她睁开眼，“我说的每一句话，它都听见了。它不知道我们是谁，但它知道我们站在它上面，看着它醒来。”
叶凌霄盯着那道裂缝。他抬起脚，踩在边缘的石头上，俯身往下看。黑暗深不见底，但那层外壳泛着微光，像是在回应他的注视。
“你当年被关进来的时候。”他对着地底说，“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站在这里，等你醒来？”
地面震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的规律震动。这一下突兀、短促，像是回应。
故人猛地后退一步：“它听懂了。”
沈清璃抓住叶凌霄的手臂：“别再说了。它在学习。我们说什么，它就在学什么。它不知道语言，但它能模仿。”
叶凌霄没动。他的眼睛还盯着下面：“你怕什么？怕它学会说话？怕它知道怎么对付我们？”
“我怕它学会恨。”沈清璃的声音压得很低，“它被埋了多久？多少年？多少代人忘了它，可它一直醒着。它记得那些脸。它记得是谁把它关进来的。”
故人突然开口：“铜盘最后记录的灵流轨迹，是从云阳城引过来的。他们不是在攻击城池，是在喂它。”
“喂？”
“那些战斗，那些死人，那些灵力。”故人看着南方，“全被引到这里，灌进地底。它醒得这么快，不是因为时间到了，是因为有人在帮它。”
叶凌霄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神秘组织不是目标，是工具？”
“他们连棋子都算不上。”故人摇头，“他们是祭品。”
沈清璃扶着神器，一步步后退。她的手心全是汗，身体差点滑落。她死死抱住，声音发颤：“如果它出来……第一个找谁？”
叶凌霄没回答。他弯腰，把断刀从裂缝里拔出来。刀身沾了黑色的泥，他甩了甩，重新握紧。
他站在裂缝边上，低头看着那片黑暗。
地面又震了一下。
这一次，震动的方向变了。
不再是向外扩散，而是从深处往上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慢慢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