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怪了,谢景玄从没干过这伺候人的活计,此番照顾起乔予眠来,却又显得得心应手,好似这样的事情他曾经做过千百遍一般。
连谢景玄自己都纳闷儿。
待将她那张汗涔涔的小脸儿擦干净了,谢景玄将毛巾啪嗒一声丢进了铜盆里。
转而对床上懒散地半眯着眼睛的女子道:“起来,把醒酒汤和粥喝了。”
乔予眠不说话,也不搭理他。
许是刚刚才吐过的缘故,经过了那一阵儿翻江倒海的难受劲儿,这会儿她反倒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脑袋里迷迷糊糊的,乔予眠只想睡觉。
她听到了床边上有人在同她说话,但乔予眠不想搭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好好地睡一觉。
她这样想着,也便这样做了。
谢景玄站在床边,只看着床上的女子在榻被上蛄蛹了一阵儿,兀自给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谢景玄:“……”
“乔三娘。”
他叫了她一声,没得到回应。
谢景玄稍稍弯腰,俯下身来,直到他的鼻头快要挨上少女光洁的额头,才停下来。
他抬手,拨开了因着她刚刚的动作再度被弄乱,散落在额前的几缕碎发。
谢景玄的声音低了些,像是劝哄着她,道,“乔三娘,起来把粥喝了。”
碎发拂过额前的肌肤,泛起了阵阵痒意。
女子无意识地轻蹙了蹙眉,抬起脑袋,在谢景玄手背上蹭了蹭。
等痒意有所缓解了,她又重新枕上了自己的手臂,回到原本的位置上趴好了。
像只小猫儿似的。
谢景玄收回手,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刚刚她蹭上去而带来莫名的感觉。
男人勾了勾唇瓣,借着月光,盯着趴在床上熟睡过去的女子看了一会儿,心情竟也跟着莫名的放松下来。
映入窗的月色洒落在她侧趴着朝上的那小半张脸上,若是仔细瞧,连她脸上那细密的小绒毛都能看得清。
又过了好一会儿,谢景玄开口,对外面道:“青锁,进来伺候。”
随后他便脱了鞋袜,顺着床沿上了床。
他抬手,轻而易举地扯过了纱帐,遮住了榻上的光景。
青锁来到床前时,只来得及看到一条肌肉扎实的手臂没入了纱帐,其余的,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陛下。”青锁恭敬地唤了一句。
“嘘。”床帐内,传来男子的声音,“仔细将地上的都收拾干净,别吵着她睡觉。”
“是,陛下。”
青锁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室内复又陷入了安静,只余下青锁窸窸窣窣地收拾的声儿。
青锁的动作很快,只要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收拾完了。
内间的门被轻手轻脚地打开,又被人轻轻地合上。
青锁已经离开了。
帐内,谢景玄横过手臂,将女子揽进了怀里,她此刻睡得很熟,呼吸均匀而又绵长,便是被他揽过来,都不见有半分要醒来的意思,谢景玄侧过身看着她。
末了,俯身,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了一吻,“乔三娘,朕没说不喜欢你。”
男人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一片羽毛似的,像是对乔予眠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谢景玄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一句话很快便散在了空气中,想寻也无处寻。
***
翌日。
乔予眠捂着胀胀的额头,从床上悠悠转醒。
锦被滑到了腰间,露出了中衣包裹的姣好的身段。
乔予眠才从榻间坐起来,便觉得一阵晕眩,脑袋仿佛是被人打了一锤子,要从中间劈成两半。
因着这疼,乔予眠控制不住地自喉舌间溢出了一道痛苦的声调,“唔……”
“冬青……”
她才唤了一句,纱帐便被人从外面掀开,露出冬青的笑脸儿来。
“娘娘,您可终于是醒了。”
冬青才拉开纱帐,在她身后,便听着雪雁道:“娘娘,您叫奴婢都,都,担心死了。”
雪雁这样一说,冬青也跟着嘟起了嘴,道:“娘娘,您说说,您昨日喝了多少的酒,奴婢进来时,您脚边的酒坛子都能摞起来两层那么高了,这还不算,您手里那时候还攥着一坛酒,奴婢要将它从您手中拿下来,您不让不说,还要打奴婢的板子,可真是冤枉死我了。”
冬青的小嘴儿像是连珠炮儿似的,一句一句地控诉着乔予眠昨日酒后的种种行为。
殊不知,她这一开口,乔予眠脑海中有关于昨夜的记忆开始回笼。
支离破碎的记忆虽断断续续的,却并不影响它们最后被一点点地拼凑完整。
乔予眠捂着额头的手一僵,整个人也像是一下子被定在了原地一般。
动弹不得。
除了中间那一小段空白,她全都记起来了。
无比的清晰。
其中包括深夜翻进她屋里的皇帝陛下,以及……她黏糊糊的叫他漂亮哥哥,还说自己喜欢他这件事,她好像……还踹了他一脚。
捂着额头的手转移到了脸上,乔予眠以手覆面,简直无地自容。
她此刻真恨不得掐死昨夜的自己。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昨夜怎么就没认出那是陛下呢,还一口一个漂亮哥哥的叫着,还当着正主的面儿说了那许多的酸话,这要她以后还如何面对他。
乔予眠呜咽了一声儿。
正是这会儿,青锁进了屋,她手中还拿着食盒。
“娘娘,陛下临走前吩咐奴婢,说是等您醒来,务必将这粥喝了。”
乔予眠将脸从掌心里抬起来,顺着声音出来的方向望去,正瞧青锁将食盒放在桌上。
她心中一跳,试探性地问青锁道:“陛下他……还说什么了?”
青锁摇了摇头,“陛下是三更天刚过离开的,临走前只吩咐了奴婢这个,其余的,便没再说什么了。”
听青锁这样讲,她心中非但没松一口气,反而更是提了一口气上来,心脏砰砰砰跳的很快了。
她昨夜断断续续地说了那般多的话,就只差将自己的心给掏出来剖在他面前了。
此刻,他又该是如何想自己的,乔予眠既迫切的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只是不管是什么,他至少留下句话来,也总比如今这般,一句话也不说便走了,将她的心放在油锅上,两面来回煎煮的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