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的哭声渐渐止息,蓝归笙抱着孩子起身,想回病床休息,脚下却被散落的玻璃碴绊了一下。她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怀里的念安也被惊得哼唧起来。
“小心!”
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顾沉舟刚把晚晴交给赶来的保安,见状立刻跨步上前,伸手稳稳扶住了蓝归笙的胳膊。他的动作很轻,只是托了一下就让她站稳,随即迅速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没事吧?地上滑。”
蓝归笙站稳后心有余悸地摇摇头,刚想说句谢谢,抬头就撞进了薄云封沉沉的目光里。他站在几步开外,视线落在她被顾沉舟碰过的胳膊上,眉头拧成了一个深结,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
“谢谢。”蓝归笙避开薄云封的目光,对顾沉舟道了谢,转身想往病床走,手腕却被薄云封攥住了。他的力道有些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胳膊疼吗?”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指尖的温度却有些烫人。
“不疼,就是差点摔了。”蓝归笙想抽回手,“沉舟正好扶住了我。”
“正好?”薄云封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目光扫向顾沉舟,后者一脸无辜地耸耸肩,显然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薄云封的指腹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红痕——那是刚才被他攥出来的,“我就在这儿,你倒是等着我扶。”
蓝归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薄云封松开她的手,却伸手将念安从她怀里接了过去,动作有些重,“你刚出月子,少跟外人拉拉扯扯。”
“薄云封!”蓝归笙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沉舟是朋友,是帮我们的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想起刚才他隐瞒真相的事,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对你有威胁?连沉舟扶我一把都要计较?”
顾沉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识趣地想溜:“那啥,我去看看保安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站住。”薄云封头也没回,“刚才你扶她的时候,手碰哪儿了?”
顾沉舟脚步一顿,哭笑不得:“就胳膊啊,云封你这是……”
“我知道了。”薄云封打断他,低头逗着怀里的念安,语气却冷得像冰,“以后离她远点。”
“你简直不可理喻!”蓝归笙气得发抖,“你瞒着我那么多事,现在倒来管我跟谁接触?薄云封,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薄云封抬眼看向她,眸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懊恼,有烦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出事?我能出什么事?”蓝归笙红了眼眶,“最大的事就是被你蒙在鼓里,连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都分不清!现在你还因为沉舟扶我一下就这样,你……”
“归笙。”薄云封的声音软了些,上前想碰她的脸,却被她偏头躲开。
空气瞬间僵住,顾沉舟夹在中间,尴尬得脚趾都快抠出三室一厅。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在为这对僵持的人添上一层愁绪。蓝归笙看着薄云封紧绷的下颌线,心里又气又涩——她知道他或许是担心她,可这份担心裹着猜忌和隐瞒,像根刺,扎得她生疼。
而薄云封望着她泛红的眼角,心头像是被雨水泡过,又酸又沉。他想说自己不是故意计较,只是刚才看到顾沉舟扶住她时,心里那股莫名的焦躁突然窜了上来,像被人踩了尾巴的兽。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伤人的沉默。
病房里的寂静,比窗外的雨声更让人窒息。
薄云封抱着念安走出病房,带上门的瞬间,脸上最后一丝紧绷的情绪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般的冷寂。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泛着幽绿的光,映在他眼底,淬得那片深色更沉。
他没回头,只是对着蓝牙耳机低声开口,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阿周,刚才病房里的动静,监控那头的人全程看着?”
耳机里传来助理阿周的声音,带着点谨慎:“是,从顾先生扶蓝女士开始,晚晴就没离开过护士站的监控屏幕。她手里拿着病历夹,手指却一直在无意识地敲桌面,频率和您之前分析的、她紧张时的习惯一致。”
薄云封走到窗边,指尖轻轻拂过念安柔软的胎发,目光却穿透雨幕,落在护士站的方向。方才在病房里的争执,那句“离她远点”,甚至攥紧蓝归笙手腕的力道,全是演给暗处的眼睛看的——他就是要让晚晴觉得,他和蓝归笙之间的信任已经出现裂痕,让她放松警惕。
“她有没有异常举动?比如打电话,或者跟其他人接触?”
“没有。”阿周的声音顿了顿,“但她在您离开后,往病房方向看了三次,每次都只停留两秒,像是在判断里面的情况。”
薄云封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像冰面裂开的细缝:“很好。”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熟睡的孩子,眸色柔和了一瞬,随即又覆上冷霜,“继续盯着,她越沉不住气,漏出的破绽就越多。另外,把刚才的监控片段单独存一份,别让任何人碰。”
“明白。”
挂了通讯,薄云封站在窗前,任由冰冷的雨丝从窗缝钻进来,打在他手背上。方才蓝归笙泛红的眼眶还在眼前晃,那声带着哭腔的“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像根针,扎得他心口发闷。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晚晴背后的人还没露面,三姑婆的死,念安的病,这盘棋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他必须让敌人相信,他和蓝归笙之间出现了裂痕。哪怕这裂痕是假的,哪怕演这出戏要让她暂时误会自己。
雨还在下,薄云封抬手抹掉手背上的雨珠,指尖的温度却比雨丝更冷。护士站的灯光在雨幕里晕成一团模糊的暖黄,他知道,那里有一双眼睛还在盯着病房的方向。
很好,他想。你尽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