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阳的手指松开玉牌的瞬间,那滴凝在裂纹深处的血珠微微一颤,随即沉入玉质之中,如同被吞噬的星火。他缓缓站直身躯,气息平稳,体内经脉流转的不再是枯竭后的虚浮,而是如江河归海般的沉实。李欣烨与黄文杰同时起身,三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脚步已同步向前。
石台边缘的符阵仍在微光闪烁,但已不再压制外界。三人踏出遗迹最后一阶石阶时,晨光正斜照山道,雾气如纱,被黄文杰拳风一震,轰然溃散。李欣烨神识铺展,感知着前方十余里外村落的气息——炊烟、脚步、孩童嬉闹,皆清晰可辨。她轻声道:“快到了。”
王沐阳点头,掌心玉牌温润,裂纹中的金光不再躁动。他并指抚过玉牌表面,那一道形如锁链的淡纹微微发烫,旋即平息。归途山路崎岖,但三人步履稳健。途中,王沐阳忽觉袖中玉牌一震,裂纹深处血珠一闪,映出一瞬模糊虚影,似有环形轮廓流转。他目光微凝,却未停下,只将玉牌收入怀中。
清源村东口,两名守卫正巡视石墙。晨风拂面,其中一人忽然抬手示意:“前方有人。”
另一人眯眼望去,眉头皱起:“三人……气息极强,不像寻常旅人。”
“且拦下查验。”
话音未落,黄文杰已大笑出声:“老张!半年不见,连黄家少族长都不认得了?”
他右掌一扬,掌心银脉浮现,指尖划空,三道拳印破风而出,在空中炸出连环雷音。守卫瞳孔一缩,猛然单膝跪地:“少族长!是您回来了!”
另一人急忙取出腰间铜铃摇动,清越铃声瞬间传遍村中。
王沐阳走上前,解下腰间佩剑,递出:“这是族长所赐,可证身份。”
守卫双手接过,剑入鞘时,剑鞘竟轻轻一震,内中剑刃发出低鸣,如回应主人归来。守卫一愣,随即双手奉还:“王少族长,确认无误!”
村中顿时沸腾。
青石街道两侧,族人纷纷涌出屋舍。孩童奔走相告,老人拄杖立于门前,年轻子弟跃上屋顶观望。一条由石板铺就的主道直通族中大殿,此刻已被清扫得纤尘不染。两旁族人夹道而立,目光炽热。
“那是王家少族长?怎的……气质如渊?”
“黄家少族长掌心有银纹,那是传说中的‘雷脉’?”
“中间那位女子……云裳门的?她竟能与王少族长并肩而行?”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王沐阳目视前方,步伐沉稳。李欣烨落后半步,神色淡然。黄文杰则咧嘴大笑,向两侧族人挥手致意。
大殿前,五位长老已列席等候。主位之上,王家族长拄杖而立,目光在王沐阳身上停留良久,终是缓缓点头。
“进殿。”
殿门开启,三人步入。殿内烛火通明,墙上悬挂历代族长画像,中央石台刻有清源村图腾。王沐阳立于台前,面向众人。
“此行历险,始于黄文杰被魔修所擒。”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至殿内每一角落,“我与李欣烨追踪至域外遗迹,历经生死,终将其救出,并于封印之地得远古传承。”
长老中一人皱眉:“传承?可是那等祸乱之源?我族向来低调,若引得外敌觊觎,恐招灭顶之灾。”
王沐阳不答,只将玉牌取出,置于石台之上。裂纹中金光流转,却无外泄。他解开衣襟,露出心口——无疤无痕,肌肤如初。
“此力已融于身,非外附之物,亦非不可控之劫。若为祸,我岂能安然归来?”
李欣烨上前一步,指尖轻点虚空,一道灵纹浮现,如星轨般缓缓旋转。她未动用灵力,仅以神识牵引,那符纹便自行演化三重嵌套,最终化作一道护盾虚影,笼罩石台。
“此为灵枢符文,可优化灵力流转,非杀伐之术,乃修行之助。”
黄文杰踏前一步,右拳缓缓握紧。银脉自掌心蔓延至小臂,拳风未动,地面青石已震出三道裂纹,却无碎石飞溅。他收拳,裂纹亦止。
“这股力量,我能掌控。不再是累赘,而是护族之刃。”
殿内一片寂静。
良久,王家族长缓缓起身:“沐阳,你既得传承,可愿与族人共享?”
王沐阳点头:“正为此而来。”
他抬手,掌心凝聚一缕剑意。剑意未出鞘,却已令殿内空气微颤。他徐徐道:“此非外借之力,而是源自体内经脉深处的觉醒。我以‘内外合一’心法引导,可将此感化为口诀。”
他开始讲述。
从桃花林初遇传承,到魔修围杀,再到三人血契结阵,逆印共鸣。他未夸大其词,亦未隐瞒艰险。讲至玉牌裂纹渗金光时,袖中玉牌忽地一热,他顿了一瞬,继续道:“……最终,我们并非承其力,乃承其志。”
“承其志?”一名年轻子弟抬头,“何为志?”
王沐阳目光扫过众人:“守护。传承之力,非为称雄,而是为了在危难来临时,能挺身而出。如黄文杰被擒,我若退缩,便无今日。如李欣烨未援手,我亦难成。”
他停顿片刻,抬手将玉牌翻转,裂纹中那道锁链纹路清晰可见。
“这纹路,似环非环,似链非链。我尚不知其全意,但我知道——它选择了我们。”
殿内鸦雀无声。
年轻子弟们眼中燃起光芒,长老们神色复杂,却不再反对。
讲毕,王沐阳收手,剑意消散。
一名老者颤声问道:“少族长……此法,可教我等?”
“可。”王沐阳答,“三日后,我将在演武场设讲,凡愿修者,皆可前来。”
话音落下,殿外忽有孩童奔跑声。
“王少族长回来了!王少族长讲道了!”
族人纷纷起身,有人跪拜,有人抱拳,有人眼中含泪。
王沐阳转身,望向殿外晨光。清源村的炊烟袅袅升起,孩童笑声回荡街巷。他抬手,将玉牌贴于胸口,那一瞬,裂纹深处血珠微闪,锁链纹路缓缓转动了一丝。
李欣烨走到他身旁,低声道:“你讲到‘承其志’时,玉牌动了。”
王沐阳未答,只将玉牌收回袖中。
黄文杰拍了拍他的肩:“以后,没人再敢小瞧清源村了。”
王沐阳望着村中大路,那条他曾奔跑过的石道,如今两旁站满了仰望他的人。
他刚要开口——
袖中玉牌突然一震,裂纹深处血珠竟缓缓爬升,直抵边缘,停在那道锁链纹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