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战魂的枪尖第三次挑开孙小朵的衣袖时,她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
这不对劲。
前两枪明明是照着她左肩虚晃,第三枪却像早就算准了她会侧身躲避,枪杆突然变招,擦着她心口划过去。
她能闻到布料焦糊的味道,却更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去年在花果山跟猴儿们玩捉迷藏时,被老猴精用竹枝戳中腰眼前的心跳,一模一样。
\"小朵!\"萧逸的嘶吼混着金铁交鸣炸在耳边。
孙小朵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退到了祭坛边缘,战魂的影子将她整个人笼住,面甲上的裂缝里渗出暗红血光,像极了她偷喝太上老君酒坛时,被酒液泡胀的红枸杞。
\"你躲左!\"萧逸突然甩出三张黄符。
符纸在空中炸成金色星芒,战魂的枪尖顿了顿,孙小朵趁机滚到祭坛中央。
她的火尖枪杆\"咔\"地又裂开道缝,握枪的手直冒冷汗——方才那记横扫,战魂用的分明是她上周教韦阳的\"破风三式\"。
\"它...它会我的招?\"孙小朵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正撞进战魂的眼窝。
金焰里竟映出她十二岁那年的模样——抱着偷来的仙桃,蹲在蟠桃园歪脖子树上冲土地公做鬼脸。
\"因为它是另一个你!\"萧逸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不知何时咬破了舌尖,血腥味在嘴里乱窜,可手还是稳稳捏着最后一张破命符。
那是他连夜翻遍天机阁典籍抄来的,符纸上的朱砂还沾着他熬夜时打翻的茶渍,\"天机老人说过,天命之战要的是'最像'的替身!
你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它在学你!\"
孙小朵的瞳孔骤然收缩。
战魂的枪尖再次刺来,这次她看清了——对方出枪的角度,正是她昨天教萧逸躲雷火弹时,自己习惯性侧闪的弧度;收枪的力度,和她上个月在水帘洞帮老猴治伤时,怕弄疼小猴崽子而放软的腕力,分毫不差。
\"砰!\"
太上老君的浮尘突然横在两柄枪之间。
银丝缠上战魂的枪杆,老人的白眉抖了抖:\"此魂乃上古逆天者残念所化,千年间吞噬无数命盘,专挑与天命之人命格最合的'替身'。\"他看向孙小朵,袖中丹炉的红光映得他眼底发沉,\"齐天大圣之女,天生命盘无拘无束,正是最完美的容器。\"
\"容器?
装什么?\"孙小朵的声音发颤。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全是青紫色的淤痕,每道都和战魂枪杆上的纹路对得上——原来方才那些\"擦过\"的攻击,根本不是擦过。
\"装这残念的轮回!\"
震耳欲聋的喊声响彻南天门。
韦阳扛着九环锡杖撞开守卫,身后跟着十多个黑无常,锁链甩得哗啦响。
他的脸被烟熏得漆黑,只有眼睛亮得吓人:\"地府判官说,这战魂每吞一个替身,就能多活一世!
小朵,它要拿你当桥——\"
话没说完,战魂突然发出尖啸。
它的面甲\"轰\"地炸开,露出底下那张和孙小朵一模一样的脸。
\"啊!\"孙小朵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祭坛石柱上。
那张脸的嘴角勾起和她偷喝桂花酿时如出一辙的笑,连左边酒窝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它的枪杆抵住她咽喉,声音像两块碎玉相碰:\"你本就该是我。\"
\"放屁!\"韦阳的锡杖砸在战魂后心。
黑无常的锁链缠上它的胳膊,可那些锁链刚碰到金焰就\"滋啦\"冒起青烟。
战魂连头都没回,枪尖又压下三分,孙小朵能感觉到皮肤被刺破的刺痛,像被蜜蜂蛰了一下——和她三岁时偷拔美猴王的毫毛,被爹用胡子扎脸的疼法,一模一样。
\"够了。\"
苍老却威严的声音自云端降下。
孙小朵突然觉得浑身一轻。
战魂的枪尖\"当啷\"落地,金焰\"嗤\"地熄灭,露出被一道青黑符文困住的残魂。
她抬头,看见菩提祖师立在云头,道袍无风自动,手里的拂尘正滴着金红色的血——是战魂的血,也是她的血。
\"你这小皮猴,\"祖师的声音软了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若想活命,便忘了什么天命替身。
你是孙悟空的女儿,是我菩提的关门小徒,轮得到谁来安排你的命?\"
话音未落,孙小朵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她站在一片虚无里。
四周飘着无数光点,有的像猴毛,有的像火尖枪的枪尖,还有的...是她出生那天,父亲孙悟空跪在菩提祖师面前,额头抵着她襁褓的模样。
\"小朵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转身,看见年轻版的美猴王,眼睛亮得像两颗星,\"你娘生你时,天上下了三天桃花。
我就知道,我老孙的闺女,是带着甜滋滋的福气来的。\"
另一个光点炸开。
她看见自己周岁抓周,别的娃娃抓金抓银,她偏扑向爹的金箍棒,摔了个屁股墩儿还咯咯笑:\"要打妖怪!\"
\"你是因爱而生,\"又一个声音响起,这次是菩提祖师的,带着点无奈的宠溺,\"不是为命而活。\"
孙小朵的眼泪掉下来。
那些记忆碎片裹着她,像小时候爹用虎皮毯子裹她睡觉那样温暖。
她突然想起萧逸掉在地上的糖块,想起韦阳总把最大的烤红薯塞给她,想起太上老君虽然总念叨\"莫要碰我的丹炉\",却偷偷往她兜里塞过化骨丹——
\"我不做别人的影子!\"她对着虚无大喊。
眼泪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金光。
那些记忆碎片突然聚成一道光,裹住她的手腕。
\"我要成为我自己!\"
虚无开始震动。
孙小朵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她的灵魂,像当年被红孩儿的火尖枪挑飞时那样疼,可这次她没躲。
她攥紧那道光,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那是爹的金箍棒留下的光,是萧逸的糖袋留下的光,是所有爱她的人留下的光。
\"轰!\"
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
孙小朵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祭坛上。
萧逸的手正掐着她人中,韦阳举着个破碗要灌她药汤,太上老君捻着胡子点头,菩提祖师站在她床头,正用拂尘扫她发间的碎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带着眼泪的湿润。
可当她抬头看向天空时,眼底的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
那是属于孙小朵的光,独一无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