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的光流还在身后拖着银尾巴,孙小朵拽着萧逸的袖子几乎是在云头飘着跑。
她发顶的呆毛被风掀得乱颤,像团不服输的小火苗:\"萧逸萧逸,你说这天机老人的破轮子准不准?
我前日还把他的星图架当单杠耍,怎么突然就转成南天门了?\"
萧逸被她拽得踉跄,腕间的玉佩撞在火尖枪杆上叮当作响——那是他娘留的避尘玉,前日在蟠桃园摸的时候确实抖了。
他望着孙小朵泛红的耳尖,喉结动了动:\"小朵,你...可还记得昨日在灶王殿偷糖?\"
\"那糖霜甜得发齁!\"孙小朵回头冲他挤眼睛,发梢扫过他手背,\"不过你帮我打掩护时,把灶王爷的胡子烧了半撮,这账我可记着呢——\"
话音未落,二人腰间的传音玉简同时炸响。
韦阳的大嗓门震得云絮乱晃:\"小朵!
萧逸!
地府密探刚传信,判官那老匹夫被天庭收买了!
他们要在今夜子时围剿幽冥同盟,说是要'清剿不安分的阴魂',实则是冲咱们之前救的那些冤魂来的!\"
孙小朵脚步猛地顿住,火尖枪在云头戳出个窟窿。
萧逸的玉佩\"当啷\"掉在她脚边,他弯腰去捡时,看见她眼底的光\"唰\"地冷了——那是上次她看见哮天犬叼走她烤鸡时的眼神,但更凶。
\"幽冥同盟的老弱病残都在往生谷!\"孙小朵攥紧枪杆,指节发白,\"那老东西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把他生死簿当厕纸!\"她转身要往幽冥界冲,却被萧逸一把拉住。
\"南天门的轰鸣还在响。\"萧逸拽着她往反方向带,声音压得很低,\"你听——\"
孙小朵这才注意到,原本从南天门滚来的闷雷,不知何时变成了金属摩擦的尖啸。
云层翻涌的缝隙里,能看见天兵甲胄的冷光——不是零散巡逻的,是成建制的方阵,刀枪如林,把南天门围了个铁桶。
\"他们在布阵。\"萧逸眯起眼,指尖轻轻敲了敲太阳穴,\"你看第三排天兵的护心镜,反光角度全对着祭坛方向;第七列的刀穗都是逆时针缠的,这是'困龙阵'的起手式。\"他扯了扯孙小朵的发绳,\"咱们来得太急,连哨探都没放,贸然冲进去——\"
\"预言说的就是这里。\"孙小朵反手抓住他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发麻,\"前日菩提祖师说'因果如绳,越躲越缠',我若退了,幽冥的冤魂、天庭的劫数,全都要压在别人头上。\"她发顶的呆毛突然蔫了一瞬,又猛地竖起来,\"再说了...我倒要看看,这破预言能把我孙小朵怎么样!\"
话音刚落,一团青雾在二人面前炸开。
太上老君的八卦袍扫过云头,浮尘上的铜铃叮铃作响:\"女娃子倒是有胆。\"他的目光扫过孙小朵发间那截猴毛簪子——是孙悟空拔的自己汗毛做的,\"只是这南天门,不是你该来的时辰。\"
\"老倌儿又来这套?\"孙小朵歪头,\"上月你说炼丹炉要炸不让我看,结果我偷着瞧,不就炸出颗会唱山歌的丹?\"她晃了晃火尖枪,枪尖挑开太上老君的浮尘,\"什么天命之人,我孙小朵站这儿,就是天命!\"
太上老君的白眉抖了抖。
他抬手掐了个诀,云幕突然被撕开道缝——南天门正中央,一座青铜祭坛缓缓升起,柱身上的符文泛着幽蓝鬼火。
祭坛中央悬浮着具金甲战魂,面甲半掩,露出的眉眼竟与孙小朵有七分相似:\"你看那封神台,本是镇妖之物。
可这战魂...分明是用齐天大圣的血脉养的。\"
孙小朵的枪杆\"咔\"地裂开道细纹。
她想起前日在水帘洞,猴儿们翻出个旧木匣,里面有块带血的甲片——当时她还笑老猴子们念旧,如今那甲片上的纹路,正和战魂肩甲的刻痕一模一样。
\"所以你们都瞒着我?\"她的声音突然轻了,像片被踩碎的云,\"天机老人的星图,萧逸的玉佩,连你这老神仙...\"
\"因果如网,不是瞒,是不敢说。\"太上老君的声音里带了丝叹息,\"当年孙悟空闹天宫,断了天条三百年运道;如今这战魂,是要拿你的命续回去。\"他伸手要拉孙小朵,却被她猛地躲开。
\"续天条?
续他们的破规矩?\"孙小朵的眼眶红了,可嘴角却往上翘——这是她要闯祸前的标志性表情,\"我爹当年砸了炼丹炉,掀了蟠桃园,就是因为天条只护神仙不护人!
如今要拿我续,我偏要把这破网砸个稀巴烂!\"
她甩开萧逸的手,火尖枪往地上一杵。
云头被戳出个大洞,漏下的天光里,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只蓄势待发的小猴子。
萧逸想去追,却被太上老君拦住:\"让她去。
有些劫,总得自己撞过才明白。\"
南天门的守卫终于反应过来,喊杀声此起彼伏。
但孙小朵的速度比风还快,等萧逸追上时,她已经站在封神祭坛前,仰头盯着那具和自己相似的战魂。
\"你是谁?\"她轻声问。
战魂没有回答。
\"你是我?\"她又问。
战魂的面甲\"咔\"地裂开道缝。
云端突然滚过炸雷。
玉帝的声音像块冰砸下来:\"孙小朵,你不是想护人么?
那就用你自己的命,护这三界周全吧。\"
话音未落,金甲战魂的眼窝突然燃起金焰。
它抬手时,整个南天门都在震动,那柄和火尖枪一模一样的武器,正指着孙小朵的咽喉。
孙小朵咬着牙举起枪。
两柄武器相碰的瞬间,火星溅到她脸上,烫得生疼——可她没躲。
她望着战魂眼里的自己,突然笑了:\"我娘说,齐天大圣的女儿,从来不会怕疼。\"
战魂的攻势骤然凌厉。
第一枪挑飞她的发簪,第二枪划开她的衣袖,第三枪直刺心口——孙小朵勉强侧身,枪杆重重砸在祭坛上,震得符文乱闪。
萧逸在后面喊她的名字,太上老君的浮尘扫来要护她,可孙小朵的眼里只有那柄刺过来的枪。
她突然想起爹说的话:\"小朵啊,遇到再厉害的妖怪,都要盯着它的眼睛——那是它最慌的地方。\"
她盯着战魂的眼睛,慢慢举起了枪。
风卷着血腥味扑过来时,萧逸终于冲破守卫。
他看见孙小朵的后背被划开道血口,却还在笑,笑得比当年偷他烤鸡时还嚣张:\"就这?
我还以为天命之战多厉害呢!\"
战魂的枪尖又刺过来。这一次,它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
孙小朵的火尖枪抖了抖,勉强架住。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面小鼓,\"咚咚\"敲着:\"萧逸,帮我拿块糖——打完这架,我要吃最甜的。\"
萧逸的手已经摸向腰间的糖袋,可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望着孙小朵染血的衣摆,突然想起前日在星图前,她说\"我要把劫搅黄了\"时眼里的火。
那火,现在更旺了。
金甲战魂的攻势越来越猛,每一招都像要把孙小朵拆骨入魂。
她的枪杆上裂了七道缝,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可就是不肯退一步。
云端的玉帝沉默了。
太上老君的浮尘攥得发白。
萧逸的糖袋掉在地上,糖块滚了一地,却没一个人去捡。
只有孙小朵的声音,混着战魂的金铁交鸣,清晰得像道雷:\"来啊!
我孙小朵,今天就和这破预言,战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