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漫过孙小朵的睫毛时，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咸涩的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淌，砸在萧逸攥着她手腕的手背上。
\"你倒是收敛点！\"萧逸憋着气瞪她，发带被水流冲散，碎发糊在脸上活像只炸毛的水獭，\"龙宫里的虾兵蟹将耳朵灵得很，你这喷嚏能传十里！\"
孙小朵翻了个白眼，金箍棒往海底一杵，借力在水中划出道银亮的弧：\"怕什么？
我爹当年闹龙宫时，虾兵蟹将连壳都吓软了——\"话音未落，前方突然炸开一片金光，十二柄分水刺呈北斗状拦住去路，为首的青鳞少年踩着珊瑚礁浮出，龙角在额间泛着冷光。
\"大胆！\"龙太子指尖叩了叩分水刺，鳞片甲胄擦出细碎的响，\"擅闯龙宫者，剥鳞抽筋喂鲨！\"
萧逸倒抽一口凉气，悄悄往孙小朵身后缩了缩。
孙小朵却歪着脑袋打量对方的龙角：\"你这角尖怎么泛青？
莫不是昨晚偷啃了我藏在炼丹炉里的青杏？\"
龙太子的脸腾地红到脖颈，分水刺\"当啷\"坠地：\"休要胡言！
本太子...本太子这是龙鳞淬炼的宝光！\"
\"宝光？\"孙小朵突然凑近，伸手要戳龙角，被萧逸眼疾手快拽住。
她啧了一声，从怀里摸出颗糖人晃了晃——是方才在南天门跟小孩换的，糖稀还黏着半片桂花，\"我找你爹借镇海梭，借到了分你半颗糖，如何？\"
龙太子的龙尾啪地拍在礁石上，溅起一串珍珠似的水泡：\"镇海梭是龙宫镇殿之宝！
当年你爹强借定海神针，我父君哭肿了眼睛！
今日你...你...\"
\"今日如何？\"
苍老的声音从海底升起，龟丞相驮着绿锈斑斑的龟壳慢悠悠游来，嘴角的触须一抖一抖：\"小朵是菩提祖师座下弟子，奉天庭差遣而来。
太子忘了？
上月西王母寿宴，祖师还送了陛下十坛千年灵酿。\"
龙太子的龙角蔫了半截，分水刺也垂了下来：\"龟丞相...\"
\"陛下在主殿候着。\"龟丞相冲孙小朵挤了挤眼，触须扫过她掌心的佛珠——那是祖师给的，此刻正微微发烫，\"小友随老臣来。\"
孙小朵拽着萧逸跟上，经过龙太子时故意把糖人举得更高：\"要吃糖就直说，别学你爹哭哭啼啼的。\"龙太子的龙尾又拍了下礁石，这次溅起的水泡里隐约有骂声：\"泼猴...泼猴之女！\"
龙宫偏殿的珊瑚灯刚点上，孙小朵就把糖人往案几上一丢，瘫在鲛绡软垫里：\"那老龙王摆什么谱？
让我们在偏殿干等半个时辰！\"
萧逸凑到窗边，望着窗外游过的虾兵：\"你看那两个，刚才在门口晃了三回了。\"他指尖戳了戳窗棂，木质纹理里嵌着细如发丝的银线，\"这是锁仙纹，防着咱们跑呢。\"
韦阳蹲在地上捡符纸——方才被天蓬撞散的符纸还揣在他怀里，此刻正一张张贴在墙角，\"我、我觉得龙王不太高兴。\"他挠了挠头，额间佛印若隐若现，\"刚才路过主殿，听见他跟龟丞相说'当年孙悟空...'后面的没听清。\"
孙小朵翻了个身，金箍棒在掌心转得嗡嗡响：\"不高兴就不高兴呗，等我拿到镇海梭，塞他嘴里两颗糖就哄好了。\"话虽这么说，她望着案几上的佛珠，喉咙突然发紧——祖师说\"你闯的祸总得自己找补\"，可天蓬那家伙，此刻是不是还在跟祖师缠斗？
\"小友。\"龟丞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次没驮龟壳，穿了身青布道袍，\"老臣带你们看样东西。\"
他引着三人往龙宫深处走，越走光线越暗，最后停在一堵珊瑚墙上。
龟丞相摸出块龟甲，在墙上划了道符咒，珊瑚突然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幽蓝深渊：\"幽冥渊底，藏着定海神珠。
当年大禹治水时用过，比镇海梭更能镇天河。\"
\"你怎么不早说？\"孙小朵眼睛发亮。
龟丞相抚了抚长须：\"此珠被龙王封印多年，因当年...咳，与你父亲有些旧怨。\"他压低声音，\"今夜子时，渊底封印最弱。
小友若要取珠，得赶在龙太子发现前。\"
深夜的龙宫像口倒扣的黑锅，孙小朵咬着根荧光草带路，萧逸举着韦阳画的引路灯，三人猫着腰往幽冥渊挪。
路过演武场时，龙太子的声音突然炸响：\"加强巡逻！
若让那泼猴之女跑了，本太子剥你们的鳞！\"
萧逸拽了拽孙小朵的衣角，她比了个\"嘘\"的手势，脚尖点地跃上珊瑚树。
三人刚藏好，就见一队虾兵举着分水刺从树下走过，盔甲相撞的声音震得荧光草直颤。
\"这哪是借宝，分明是做贼。\"萧逸嘀咕。
\"你懂什么？\"孙小朵眨眨眼，\"我爹当年拿定海神针，也是趁老龙王不注意——\"
\"到了。\"韦阳突然停步。
幽冥渊底泛着幽蓝的光，崖壁上爬满银色符文，中央悬着个水晶阵盘。
孙小朵刚要伸手，阵盘突然射出万道金光，在三人面前凝成道透明屏障。
\"这是...困仙阵？\"萧逸倒抽一口凉气。
韦阳摸出怀里的符纸，指尖刚触到屏障，额间佛印突然大亮。
符纸\"唰\"地烧起来，金光照得整个渊底亮如白昼。
屏障上的符文开始扭曲，像被热水泡软的糖画，逐渐裂开条缝隙。
\"成...成了？\"韦阳盯着自己发抖的手，\"祖师教的符阵，原来能解封印？\"
\"轰——\"
一声闷响从头顶传来，龙太子的怒吼穿透海水：\"封锁所有出口！
敢放跑那三个贼子，本太子把你们做成鱼羹！\"
孙小朵拽着两人往缝隙里钻，回头望了眼——龙太子的分水刺已经刺破水面，虾兵们举着火把像群红眼睛的螃蟹，正顺着崖壁往下爬。
\"快走！\"她吼了一嗓子，率先冲进缝隙。
幽蓝的光突然变成暖金，混合着草木清香的风扑面而来。
三人跌进片花海里，粉色的花瓣像雪片似的落了满头。
\"这是...秘境？\"萧逸望着头顶漂浮的发光藤蔓，一时忘了逃跑。
孙小朵拍掉身上的花瓣，金箍棒在掌心转得飞快。
她望着前方雾气缭绕的深林，听见远处传来清越的鸟鸣，和...某种类似心跳的轰鸣。
\"管他什么秘境。\"她咧嘴一笑，\"先拿到定海神珠，再跟那龙太子算账！\"
话音未落，脚下的花瓣突然泛起金光，像被风吹动的星子，朝着深林深处涌去。
三人对视一眼，握紧彼此的手，往那片金光里走去。
身后，龙太子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前方，未知的灵气波动正翻涌成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