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里的玄色披风翻卷如潮,天蓬元帅的声音混着河风撞进三人耳中:\"天庭腐朽千年!\"他抬手攥住腰间虎符,裂纹中涌出的黑雾缠上指尖,\"诸位随我杀上凌霄殿,重塑朗朗乾坤——\"
\"这台词我爹五百年前闹天宫时都嫌老套。\"孙小朵咬着后槽牙嘀咕,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花,\"萧逸,他这是要学我爹当反贼?\"
萧逸没接话。
他盯着天蓬眼底跳动的邪火,《天庭异闻录》在袖中发烫,最新一页的血字正顺着指缝渗出血珠:\"天河倒,神座倾——\"
\"倾你个头!\"孙小朵踹飞脚边的碎石,石子\"啪\"地砸在礁石上。
这一踹惊得岸边水军纷纷转头,玄色甲胄碰撞声里,几个将领突然抽出佩剑:\"元帅疯了!
快拿住他!\"
\"反贼倒先喊捉贼?\"副将不知何时从人堆里钻出来,鬼头刀带起腥风,\"给我砍了!\"
刀光过处,血花溅上孙小朵的裙角。
她望着那名被劈成两半的将领,后槽牙咬得咯咯响——那是上个月给她送过桂花糕的老水军,说等她爹来天河喝酒要备三坛女儿红。
\"小朵!\"韦阳攥住她手腕,符纸在他掌心烧得滋滋响,\"祖师说过,先保大局!\"
\"保个屁大局!\"孙小朵甩开他的手,金箍棒\"嗡\"地涨大,\"老水军的血还热着,我要是缩着,爷爷得用拂尘抽我屁股!\"她猛地跳上石狮子,棒影在晨雾里炸开,\"萧逸断粮道!
韦阳护忠军!
剩下的——\"她冲叛军堆里吐了口唾沫,\"姑奶奶陪你们玩!\"
萧逸的身影比她的话音还快。
他猫着腰钻进运粮车底,腰间的火折子\"噌\"地窜起蓝焰——这是他上个月在灶王殿偷学的\"三昧小火\",专门烧不毁车板只化粮袋。
不多时,焦糊的米香混着血腥味漫开,叛军阵营里响起骂娘声:\"粮车漏了!
他奶奶的谁偷撒芝麻?\"
韦阳的符纸早飘成金色蛛网。
他涨红着脸跺脚,符阵边缘的忠军被护得严严实实,可叛军的刀枪总往阵眼戳。\"左三!
右五!\"他扯着嗓子喊,手忙脚乱地补符,\"那穿鱼鳞甲的!
别往我符纸上吐口水!\"
孙小朵的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风。
她专挑叛军的戟尖打,\"当啷\"一声震得人虎口发麻,偏又不真下重手——祖师说过,能劝降别杀,能打残别废。
直到她看见副将的刀架在老水军亲兵脖子上,眼睛\"唰\"地红了。
\"你敢动他!\"她抡起棒子砸向副将天灵盖。
副将早有防备,鬼头刀横档,火星子溅得两人满脸。\"小毛丫头也配管天河水军?\"他狞笑着压下刀刃,\"等老子砍了你,拿你脑袋给元帅当贺礼——\"
\"贺你姥姥!\"孙小朵突然松了棒,身子往下一坠。
副将收势不及,刀磕在石地上,她趁机揪住他后领,金箍棒顶在他腰眼,\"萧逸!
韦阳!
这孙子交给我,你们快去关水闸!\"
\"关水闸?\"萧逸刚烧完最后一车粮草,闻言差点被自己的火折子烫到,\"小朵你疯了?
天河闸关了要淹半个南天门!\"
\"淹就淹!\"孙小朵踹了副将一脚,看他疼得蜷成虾米才松棒,\"天蓬要借玄冥邪火冲凌霄,得用水压灭!
你当我刚才踹石子玩呢?
那是测风向!\"
韦阳的符阵突然剧烈震颤。
他抬头望去,天蓬所在的礁石正被黑雾笼罩,虎符裂开的缝隙里,竟爬出条漆黑的蛇,蛇信子舔过天蓬的耳垂。\"小、小朵......\"他声音发颤,\"元帅他......\"
黑雾散尽时,天蓬已不是记忆里的模样。
猪首人身,九齿钉耙泛着幽光,耳后还粘着片没化干净的玄色鳞片。\"孙悟空的女儿?\"他扯动猪唇笑了,钉耙扫过孙小朵发顶,\"当年你爹一棒砸了我的钉耙,今日我便用这耙,剜了你的心祭旗!\"
孙小朵的符印\"刺啦\"一声爬上锁骨。
她这才惊觉,从地道里开始的灼烧感,是菩提祖师的护佑在被一点点啃噬。
金箍棒烫得她掌心起泡,可她咬着牙迎上钉耙——她能退吗?
老水军的血还在她裙角,萧逸还在粮道里,韦阳的符阵快撑不住了。
\"当!\"
金铁交击声震得三人耳膜发疼。
孙小朵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韦阳的符阵上。
她抹了把嘴角的血,看见天蓬的钉耙上多了道白痕——是金箍棒磕的。\"就这?\"她扯着嗓子笑,\"我爹当年打你二师兄,一棒能砸出十里火星子!\"
\"找死!\"天蓬的猪眼眯成一条缝,钉耙带起黑风直取她咽喉。
\"小朵!\"
\"小心!\"
萧逸和韦阳同时扑过来。
可他们的速度哪有钉耙快?
孙小朵望着逼近的耙齿,突然想起今早祖师给她塞的糖人——是个扎小辫的女娃,糖人尖上还粘着芝麻。
祖师说:\"今日出门别闯祸,回来给你买糖葫芦。\"
原来这就是闯祸的代价啊。她闭了闭眼。
\"阿弥陀佛。\"
清越的佛号像把利刃劈开黑风。
孙小朵睁开眼,看见菩提祖师的禅杖正架住钉耙。
老人穿着月白僧衣,连衣角都没沾半点灰尘,可他的眼神比当年骂她偷桃时还冷:\"天蓬,你可知这钉耙上的血,够填三次天河?\"
\"菩提!\"天蓬的猪鼻子剧烈抽动,\"你护着那猴子也就罢了,还来管我?\"
\"你本是天河水神,\"祖师抬手弹了弹禅杖,钉耙\"当啷\"落地,\"却与玄冥教勾连,借邪祟重塑肉身。\"他望向孙小朵,目光软了些,\"小朵,带萧逸、韦阳退到我身后。\"
\"不退!\"孙小朵抹了把脸上的血,金箍棒在掌心转得呼呼生风,\"要打一起打!
我爹当年闹天宫,可没让师父单打独斗!\"
\"好。\"祖师低笑一声,禅杖往地上一杵,\"那便让你看看,什么叫——\"
\"天蓬元帅的野心!\"天蓬突然暴喝,黑雾从他七窍涌出,\"你们这些神仙,只会坐享清福!
我要让天下人知道,真正的秩序,是踩着神骨立起来的!\"
他的钉耙重新飞起,这次不是冲孙小朵,而是直取韦阳的符阵。
韦阳被撞得摔在地上,符纸散了一地。
孙小朵刚要冲过去,萧逸突然拽住她:\"看韦阳!\"
那孩子正跪在血泊里,双手捧着半张未烧尽的符纸。
他的眼睛里泛着金光,额间浮现出和菩提祖师一样的佛印。\"不是只有你们能改变命运!\"他嘶吼着,符纸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困仙阵——封!\"
黑雾被白光逼退三尺。
天蓬的钉耙悬在半空,竟一时无法落下。
孙小朵趁机冲过去,金箍棒重重砸在他后颈:\"趁现在!
爷爷!\"
\"善。\"祖师的禅杖泛起金光,\"小朵,带萧逸先退。\"
\"我不退——\"
\"退!\"祖师的声音突然严厉,\"去东海。\"他抬手弹了颗佛珠在她掌心,\"龙宫有定海神针的孪生姐妹,名唤'镇海梭'。
你爹当年借过,今日你去......\"
\"爷爷!\"孙小朵急得眼眶发红。
\"莫要多问。\"祖师冲她眨眨眼,\"你闯的祸,总得自己找补。\"
萧逸拽着她往天河下游跑。
孙小朵回头望去,韦阳的白光正在消散,天蓬的钉耙重新举起,祖师的禅杖却已抵住耙尖。
晨雾里传来祖师的轻笑:\"天蓬,你可知小朵今早偷了我三枚蜜枣?
这账,总得算在你头上。\"
\"萧逸,跑快点!\"孙小朵抹了把脸,把佛珠攥得生疼,\"去东海!
找镇海梭!\"
\"东海?\"萧逸跑得直喘气,\"你确定龙宫肯借?
当年你爹拿定海神针,龙王哭了三天三夜!\"
\"哭就哭呗。\"孙小朵把金箍棒往肩上一扛,嘴角扯出个狠劲的笑,\"大不了......我把糖人塞他嘴里哄。\"
两人跑到海门时,韦阳的白光彻底消散。
孙小朵望着翻涌的海水,佛珠在掌心烫得发烫。
她深吸一口气,拽着萧逸跳进浪里——
海门关的铜铃突然\"叮铃\"作响,像是在应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