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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月下狐与兔
夕阳将天边染成血色时,空和钟离来到了岩狼族经营的\"孤云客栈\"。这是一座建在山崖边的三层木楼,背靠峭壁,面朝云海,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两位客人,打尖还是住店?\"柜台后的狼族少女抬起头,灰蓝色的耳朵机警地竖起。
\"住店。\"钟离答道,手指在柜台上轻叩两下,\"两间上房。\"
少女登记时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个全身裹在白色披风里的神秘客,和一个气质非凡的龙角男子。这样的组合在客栈并不多见。
\"您的钥匙。\"她将两把铜钥匙推过来,\"三楼相邻的两间,视野最好。晚餐一小时后在大厅供应。\"
空接过钥匙,手指微微发抖。这是他离开山洞后第一次在封闭空间过夜,四周陌生的气息让他坐立不安。钟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
\"先休息一会儿。\"钟离低声道,\"晚些我来叫你吃饭。\"
空点点头,跟着店小二上了三楼。他的房间简洁但舒适,一张大床,一套桌椅,还有一个小阳台正对着远处的山峦。空放下随身小包,坐在床边长舒一口气。今天发生了太多事——集市上的流言、达达利亚的意外相遇、钟离送的耳坠...每一件都让他的心绪起伏不定。
他走到阳台上,看着夕阳渐渐沉入云海。夜风拂过,带着松木和远处雪山的寒意。空拉紧披风,突然注意到隔壁阳台的门开着——那是钟离的房间。透过门缝,他能看到钟离正坐在桌前研究今天买的古董,侧脸在油灯下显得格外棱角分明。
空不知看了多久,直到钟离突然转头,目光直直对上他的视线。空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慌忙退回房间,耳朵烧得发烫。他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慌乱。
晚餐时,钟离表现得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刚才的对视从未发生。大厅里聚集了各色兽人旅客,喧闹非常。空缩在角落的位置,小口喝着热汤,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谈话。幸运的是,没有人谈论\"那个可恶的金毛兔子\"。
\"明天我们往东走。\"钟离切开盘中的烤肉,\"那边有个湖泊,景色不错。\"
空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也许是紧张了一整天的缘故,他的眼皮开始发沉。
\"困了?\"钟离问道,声音柔和下来。
\"有点...\"空揉了揉眼睛,垂耳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回去休息吧。\"钟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明天不用早起。\"
空感激地笑了笑,起身告辞。回到房间后,他迅速洗漱完毕,钻进被窝。本以为会立刻睡着,但躺下后反而清醒起来。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有什么声音在呼唤他。
最终,空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也许是房间里太闷了?他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客栈走廊静悄悄的,只有几盏油灯投下摇曳的光影。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楼的后门,那里通向一个观景平台。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空深吸一口气,感觉头脑清醒了些。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把摇椅在风中轻轻晃动。他走到栏杆边,望着远处月光下的云海,银白色的波浪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沙沙...\"
身后的灌木丛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空警觉地转身,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栏杆。那声音不像是风吹的,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谁在那里?\"空壮着胆子问道。
没有回答,但响动停止了。空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屋,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从灌木丛中窜出,迅速消失在平台另一侧的阴影里。
好奇心战胜了谨慎,空跟了过去。平台尽头有一段楼梯通向下面的小花园,那里种满了夜间开放的月光花,在黑暗中散发着幽蓝的光芒。空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花朵的香气浓郁得几乎令人眩晕。
\"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从花园深处传来。空循声走去,绕过一丛茂盛的花灌木后,他看到了那个身影——一个瘦高的男性正跪在草地上,双手抱头,身体剧烈颤抖着。月光照在他墨绿色的短发上,映出一对同样颜色的尖耳朵——是灵狐族的特征。
\"您...还好吗?\"空谨慎地靠近一步。
那个身影猛地抬头,露出一张痛苦扭曲的脸。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闪闪发亮,锐利如刀。空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后退——那不是普通的灵狐,而是稀有的金瞳灵狐,以凶猛和敏捷着称的猎手。
\"走开!\"对方从牙缝里挤出警告,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现在...离开!\"
空应该听话逃走的。任何一个理智的垂耳兔都会这么做。但那灵狐痛苦的样子让他无法转身离去。他注意到对方手臂上有新鲜的伤口,衣服也被撕破了几处,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搏斗。
\"您受伤了...\"空慢慢靠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我可以帮...\"
\"我说了走开!\"灵狐突然暴起,以惊人的速度扑向空,将他按倒在地。空的后脑勺重重撞在草地上,眼前一阵发黑。当他重新聚焦视线时,看到那张野性十足的脸近在咫尺,炽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带着血腥味和某种奇异的香气。
空这才意识到情况有多危险——这个灵狐正处于发情期!兽人每年会有一次特殊时期,期间本能会压倒理智,尤其是肉食性兽人对草食性兽人的吸引力会成倍增加。而金瞳灵狐更是以在发情期凶猛难控着称。
\"求求你...\"空颤抖着哀求,试图推开压在身上的躯体,\"放开我...\"
灵狐没有理会他的挣扎,而是俯身在他颈间深深吸气,鼻尖蹭过敏感的耳后。空浑身发抖,既因为恐惧,也因为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信息素开始影响他的神志。垂耳兔的本能告诉他应该逃跑,但另一种更深层的本能却让他四肢发软。
\"好香...\"灵狐低语道,声音低沉沙哑,\"你是什么...怎么会这么香...\"
他的爪子撕开了空的披风,兜帽滑落,露出那对金色的兔耳。灵狐的金瞳骤然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金色...的兔子...\"他喃喃道,手指颤抖着触碰空的耳朵,\"从来没见过...\"
空趁他分神的瞬间猛地一推,翻身想要逃跑。但灵狐的反应快得惊人,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回。空的后背再次撞上地面,这次灵狐整个人压了上来,体重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放开我!救命!钟离——\"空的呼救声被一只手掌捂住。
\"嘘...别叫...\"灵狐在他耳边低语,热气让空的耳尖发颤,\"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控制不住...\"
他的嘴唇擦过空的耳廓,然后是脸颊,最后停在颈动脉处。空能感觉到尖锐的犬齿轻轻刮过皮肤,随时可能刺入。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就在这时,灵狐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抬起头,困惑地看着空的脸:\"你...在哭?\"
空睁开眼,对上那双已经有些清明的金瞳。月光下,他能看清灵狐的面容了——年轻,也许比他大不了几岁,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种野性的美感,眉间有一道红色的印记。
\"求你了...\"空哽咽道,\"我不想这样...\"
灵狐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又看看衣衫凌乱、泪流满面的空,表情从欲望变成了震惊,然后是深深的愧疚。
\"我...我不是...\"他结结巴巴地说,声音里的野性褪去了大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我从来没...\"
空抓紧被撕破的披风缩成一团,警惕地盯着对方。灵狐看起来确实清醒了一些,但发情期的兽人情绪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失控。
\"我叫魈。\"灵狐突然说道,声音低沉但已经恢复了理智,\"金瞳灵狐族的...我很抱歉。\"
空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自我介绍,愣了一下才小声回答:\"空...垂耳兔族的。\"
\"空...\"魈重复道,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刻在记忆里,\"我...我送你回房间。我保证不会...再伤害你。\"
空犹豫地看着他。魈的眼神确实清醒了许多,但发情期的兽人能控制自己到什么程度?就在他迟疑时,远处传来呼喊声——是客栈的巡逻护卫。
\"那边有动静!\"
\"可能是刚才那个抢劫犯!\"
魈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糟了...我得走了。\"他转向空,金瞳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我...明天会去找你。我必须解释...补偿...\"
不等空回答,魈已经纵身跃上旁边的树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空呆坐在原地,直到护卫的脚步声接近才慌忙爬起来,拉紧破碎的披风遮住身体。
\"这位客人,您没事吧?\"一个狼族护卫关切地问道,\"我们听到喊叫声。\"
\"没、没事。\"空勉强笑了笑,\"只是...被一只野猫吓了一跳。\"
护卫狐疑地看了看他凌乱的衣服,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夜里最好不要独自在花园逗留,最近有抢劫犯出没。\"
空道了谢,匆匆回到客栈。上楼时他的腿还在发抖,不得不扶着墙壁才能站稳。回到房间后,他立刻锁上门,瘫坐在地上,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
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个叫魈的灵狐为什么会突然放过他?空摸了摸脖子,那里还残留着被牙齿轻刮的触感。他应该感到庆幸,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丝奇怪的失落...停!他在想什么?那只是发情期的信息素影响而已!
空洗了个冷水澡,试图冲掉身上残留的陌生气息。当他终于躺回床上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入睡。每次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双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金瞳,和那张充满野性美的脸...
不知何时,空终于沉入梦乡。梦里有一只绿色的狐狸追着他跑,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怎么害怕...
\"咚咚咚。\"
敲门声将空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阳光已经透过窗帘洒满了房间,看来时候不早了。
\"空?你醒了吗?\"是钟离的声音。
空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他这才发现自己不在原来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更小,陈设也不同,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张纸条...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昨晚他确实回了自己房间,但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空?\"钟离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担忧,\"我进来了?\"
\"等、等一下!\"空慌忙环顾四周,抓起地上的披风裹住身体。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他心跳骤停,但幸运的是门被锁了。
\"我没事!\"空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只是...睡过头了。我马上好!\"
他迅速穿好衣服,这才敢看向那张纸条。上面是工整但略显急促的字迹:
「空:
我无法为昨晚的行为找任何借口。发情期不是理由,伤害你就是伤害你。
我会在客栈多留三天。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随时可以来找我。
另外,你半夜发高烧,我把你带回我的房间照顾。只是照顾,没有做任何事。
——魈」
空的手微微发抖。原来他半夜发烧了?难怪后来的记忆这么模糊...等等,魈照顾了他一整晚?想到那个凶猛的灵狐小心翼翼地照顾病人的样子,空莫名有些想笑。
他将纸条塞进口袋,深吸一口气打开门。钟离站在门外,表情平静但眼神锐利。他的目光在空身上扫过,突然停在颈部某处,瞳孔微微收缩。
\"睡得如何?\"钟离问道,声音比平时低沉。
\"还...还行。\"空不自觉地拉了拉衣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遮掩什么,\"抱歉起晚了。\"
钟离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收拾好下来吃早餐吧。\"说完转身离去,脚步比平时重了几分。
空困惑地看着他的背影。钟离生气了吗?为什么?是因为他睡懒觉耽误了行程?还是...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击中他——龙族的嗅觉很灵敏,钟离会不会闻到了魈留在他身上的气味?空的脸刷地红了。他冲回房间疯狂地嗅闻自己的衣服,果然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香——那是魈身上的味道。
\"完了...\"空绝望地喃喃道。钟离一定知道了。他会怎么想?会认为自己是那种随便的兔子吗?
空魂不守舍地收拾好行李,下楼时差点撞到一位旅客。餐厅里,钟离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等他,面前摆着两份早餐。空小心翼翼地坐下,不敢抬头直视钟离的眼睛。
\"今天有什么计划?\"钟离问道,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温和,但空能感觉到某种压抑的情绪。
\"呃...不是说去东边的湖吗?\"空小声回答,手指不安地搅动着衣角。
钟离点点头,沉默地吃着早餐。空也低头喝粥,食不知味。餐厅里其他旅客的谈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听说了吗?昨晚那个抢劫犯又出现了!\"
\"是啊,据说被一个灵狐族的高手打跑了。\"
\"金瞳灵狐可不多见,好像是住在三楼的那位...\"
空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碗里。钟离抬头看他,眼神莫测。
\"我...我去趟洗手间。\"空仓皇离席,几乎是小跑着逃出了餐厅。
他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拍打滚烫的脸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有一个淡淡的红印——不是咬痕,更像是...吻痕。空绝望地闭上眼睛。这下全完了,钟离肯定看到了。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回到餐厅时,钟离已经结完账,站在门口等他。空低着头走过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走吧。\"钟离简短地说,转身向客栈外走去。
空跟上他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这种沉默比任何责备都令人难受,空的心像被揪紧了一样疼。
他们走了约莫半小时,钟离突然停下脚步:\"空。\"
空紧张地抬头:\"是?\"
\"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钟离转身面对他,金色的竖瞳直视空的眼睛。
空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他应该坦白昨晚的事吗?但那又不是他的错...而且他和魈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好吧,除了那个吻痕...
\"我...\"空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远处的树丛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空和钟离同时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达达利亚正靠在一棵树上,双臂交叉,冰蓝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早啊,医师小姐。\"达达利亚懒洋洋地打招呼,目光在空和钟离之间来回扫视,\"看来我打扰了什么重要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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