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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集市上的白豹与流言
晨光穿过山间薄雾，为碎石小径铺上一层金纱。空站在洞口，深吸一口带着松木清香的空气。这是他离开族群后第一次准备重返兽人聚集地，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新做的白色披风边缘。
\"紧张？\"
钟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空转身，看见钟离也换了一身装束——深棕色的旅行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嵌有岩元素晶石的腰带，龙角巧妙地隐藏在宽檐帽下。若不是那双标志性的金色竖瞳，几乎看不出他与普通兽人的区别。
\"有点。\"空老实承认，耳朵在兜帽下不安地抖动，\"不知道会遇到谁...\"
钟离走近，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兜帽边缘，确保那对金色兔耳被完全遮盖：\"记住，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到我身边。\"
他的指尖擦过空的脸颊，留下一丝微凉的触感。空点点头，感受着钟离的气息包裹着自己——那是雨后岩石和古老 parchment 的味道，莫名令人安心。
\"准备好了就出发吧。\"钟离收回手，指向山下隐约可见的炊烟，\"最近的兽人集市就在山谷那头，中午前能到。\"
空跟上钟离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径下行。随着海拔降低，植被逐渐茂密起来，野花点缀在草丛间，偶尔有松鼠之类的动物被脚步声惊动，簌簌窜入灌木深处。
约莫走了两小时，道路变得宽阔平坦，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乐器声。空的心跳加快了，尾巴在披风下紧张地蜷起。钟离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安，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兽人？\"钟离低声问。
空摇摇头：\"以前跟族人来过集市...只是...\"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现在不一样了。\"
钟离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这个简单的动作给了空莫大的勇气，他挺直腰背，跟着钟离踏入集市外围。
集市比空记忆中的还要热闹。各式各样的摊位沿着主道排开，售卖着水果、香料、布料、手工艺品等琳琅满目的商品。各族的兽人来往穿梭——耳朵和尾巴暴露了他们的身份：狐族、狼族、熊族...甚至还有几个羽族展开绚丽的翅膀从空中掠过。
空下意识地拉低帽檐，确保自己的兔耳不会暴露。他注意到有几个摊主在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交头接耳起来。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他们认出他了吗？
\"别担心。\"钟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色披风在兽人中并不罕见，他们只是好奇新面孔。\"
空勉强点点头，跟着钟离深入集市。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市井画卷。这本该是令人愉悦的场景，空却无法放松——每一声窃窃私语都像是针对他的审判，每一道扫过的目光都像是无形的利箭。
\"新鲜出炉的日落果馅饼！两位要来一个吗？\"一位狐族大娘热情地招呼道。
钟离停下脚步，买了两个馅饼，递给空一个：\"尝尝？据说这家是方圆百里最好的。\"
空接过还冒着热气的馅饼，小心咬了一口。甜蜜的果酱在口中爆开，熟悉的味道让他瞬间想起了小时候和母亲一起逛集市的场景。那时他还是族群中备受宠爱的小兔子，而不是现在这个人人喊打的\"恶徒\"。
\"好吃吗？\"钟离问，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空点点头，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急忙低头假装被热气熏到了眼睛，不敢让钟离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他们继续在集市中穿行，钟离不时停下观察一些特色商品，而空则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议论声。走到一个拐角处时，一阵刻意压低的谈话声传入他敏锐的兔耳：
\"...听说了吗？那个金毛兔子好像没死...\"
\"嘘！小点声！你说空？那个疯子？\"
\"除了他还有谁？前几天岩狼族的探子在悬崖下发现了血迹，但没找到尸体...\"
\"诸神保佑他可千万别回来！上次他把我家崽推下河的事我还没忘呢！\"
空僵在原地，馅饼突然变得难以下咽。他偷瞄了一眼钟离，发现龙的耳朵也微微动了动——显然也听到了那些话。空的心沉了下去，钟离会怎么想？会开始怀疑他吗？
\"钟离先生，我...\"空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解释。
令他惊讶的是，钟离只是平静地牵起他的手，带着他远离那群议论者。直到转入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钟离才停下脚步，转身直视空的眼睛。
\"那些事不是你做的。\"钟离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没有一丝怀疑，\"我或许不知道真相，但我了解你的性格。那个会在乎弄疼一只蚂蚁的小兔子，绝不可能做出他们口中的恶行。\"
空睁大眼睛，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钟离相信他。毫无保留地相信他。这份信任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让他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谢...谢谢您。\"空最终挤出一句，声音微微发颤。他多想告诉钟离真相，告诉他自己被另一个灵魂占据了身体。但那个故事太荒谬了，连他自己有时都觉得像是一场噩梦。
钟离伸手轻轻拂去空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不必解释。等你准备好了再说也不迟。\"
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巷子深处一家店铺吸引——门口挂着\"千年古物\"的木牌，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古董器物。
\"想去看看？\"钟离顺着他的视线问道。
空摇摇头：\"我对古董不太了解...但钟离先生应该很感兴趣？\"
钟离眼中闪过一丝愉悦：\"观察得很准。龙族对古老物品确实有种特殊的情感。\"他看了看那家店，又看看空，\"介意分开一会儿吗？我很快回来。\"
空犹豫了一下。独自在集市中走动很危险，但这条小巷人不多，而且店铺就在视线范围内...
\"我就在巷口等您。\"空最终说道，\"不会走远的。\"
钟离点点头，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有任何情况就喊我。龙族的听力很好。\"
看着钟离走进古董店，空靠在巷口的石墙上，小心观察着来往的行人。阳光透过屋檐斜斜地照在脸上，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他打了个哈欠，垂耳兔的长耳朵在兜帽下不自觉地抖了抖。
\"嘶——该死...\"
一声压抑的痛呼从隔壁小巷传来。空警觉地竖起耳朵，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探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角落的木箱上，正龇牙咧嘴地给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缠绷带。
那是个雪豹兽人——橘色的头发间立着圆圆的豹耳，一条带着黑色斑点的长尾巴垂在身后。即使坐着也能看出他身材修长有力，肌肉线条分明，典型的猎手体型。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通体雪白的毛发——在野外狩猎时这会是个致命弱点，难怪刚才那些兽人提到...
空的呼吸一滞。他想起来了，这个雪豹正是达达利亚，北境雪豹族的年轻战士，也是被穿越者羞辱过的对象之一。记忆中那个场景清晰地浮现——穿越者操控着他的身体，当着所有兽人的面嘲笑达达利亚：\"一身白毛还好意思叫猎手？猎物隔着三里地就能看见你这移动的雪堆了吧？废物白豹！\"
当时的达达利亚气得浑身发抖，却因为族规不能对\"弱小\"的兔族出手，只能咬牙离去。而现在，他就坐在几米外的巷子里，手臂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正在流血。
空应该转身就走。如果达达利亚认出他，后果不堪设想。但看着那雪豹笨拙地单手包扎的样子，空的双脚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那伤口看起来很深，如果不妥善处理可能会感染...
就在空天人交战之际，达达利亚突然抬头，冰蓝色的眼睛直直看向他的方向：\"谁在那儿？\"
空僵住了，本能地想逃跑，却又注意到达达利亚眼中闪过的痛苦。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进小巷：\"我...我只是路过。您的伤...需要帮忙吗？\"
达达利亚警惕地打量着他，目光在那遮住大半张脸的兜帽上停留了片刻：\"不用。我自己能处理。\"
\"但您一只手不方便...\"空小心翼翼地靠近，从随身小包里取出钟离给他准备的药膏，\"我...我懂一些医术。\"
达达利亚的鼻子抽动了一下，似乎在嗅闻空的气息。空的心跳如鼓，生怕对方认出自己的味道。但也许是药草的气味掩盖，达达利亚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放下绷带：\"...随你便。\"
空松了口气，小心地接过绷带，开始为达达利亚清理伤口。近距离看，这伤口比想象中还严重——像是被某种猛兽的利爪所伤，皮肉外翻，血迹已经半凝固。
\"这是...？\"
\"雪山剑齿虎。\"达达利亚哼了一声，\"本来能躲开的，都怪这身该死的白毛提前暴露了位置。\"
空的手顿了一下，想起穿越者当年的嘲讽，胃部一阵绞痛。他更加轻柔地处理伤口，将药膏均匀地涂在伤处：\"不...不是您的错。雪豹的白色在雪原上是完美伪装...只是这里环境不同...\"
达达利亚惊讶地看着他：\"你倒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其他人都认为白毛猎手就该待在祭祀队伍里，别出来丢人现眼。\"
空的喉咙发紧。他多希望能告诉达达利亚，那个侮辱他的\"空\"根本不是真正的自己。但他只能沉默地继续包扎，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你手挺巧的。\"达达利亚突然评价道，\"兔族的？\"
空的心跳漏了一拍，差点打翻药瓶：\"为、为什么这么问？\"
\"手法很像。\"达达利亚耸耸肩，\"以前受伤时，一个垂耳兔族的医师给我治过。动作都这么轻，好像怕弄碎我似的。\"他笑了笑，\"虽然我告诉他雪豹没那么脆弱。\"
空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庆幸兜帽遮住了自己发烫的耳朵。他迅速缠好绷带，打了个结：\"好了。这几天别碰水，药膏每天换一次...\"
\"等等。\"达达利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们是不是见过？你的声音有点熟悉...\"
空的心跳几乎停止。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达达利亚抓得更紧。雪豹的体温透过手套传来，冰冷却不令人不适。
\"我...我只是个路过的医师。\"空努力使声音保持平稳，\"请您放手...\"
达达利亚眯起眼睛，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打扰一下。\"
空和达达利亚同时转头。钟离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个古朴的木盒，金色的竖瞳在阴影中微微发光。他的表情平静，但空能感觉到某种危险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达达利亚立刻松开手，本能地进入了防御姿态：\"你是？\"
\"这位先生的朋友。\"钟离缓步走近，停在空身边，目光在达达利亚的伤口上扫过，\"看来我的同伴帮了你一个忙。\"
达达利亚的豹耳警惕地竖起，尾巴不安地摆动：\"啊...是的。感谢这位...医师的协助。\"
空能感觉到两个雄性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急忙站起身：\"我们该走了。祝您伤口早日愈合。\"
他拉了拉钟离的袖子，示意离开。钟离最后看了达达利亚一眼，转身与空一同走出小巷。直到回到主街，空才敢呼吸。
\"抱歉，我不该擅自...\"空小声开口。
\"你做得很好。\"钟离打断他，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帮助伤者是高尚的行为。\"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那家伙看起来不太领情。\"
空惊讶地抬头，发现钟离眼中没有责备，只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骄傲混合着担忧。
\"他...他没认出我。\"空低声说，既是告诉钟离，也是安慰自己。
钟离轻轻\"嗯\"了一声，将手中的木盒递给空：\"给你的。\"
空疑惑地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金色耳坠，形状像是一片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这是...？\"
\"凤羽金，传说能带来好运。\"钟离解释道，\"看到它时，觉得很适合你。\"
空小心翼翼地拿起耳坠，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件礼物——来自一条六千岁的龙。
\"谢谢...\"空的声音几乎哽咽，\"我可以现在就戴上吗？\"
钟离点点头，接过耳坠帮他戴上。当微凉的手指擦过耳垂时，空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钟离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他，尽管穿耳洞对兽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好看吗？\"空小声问，耳朵在兜帽下害羞地抖了抖。
钟离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空读不懂的情绪：\"很美。\"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空的脸颊烧了起来。他低头掩饰自己的表情，却注意到钟离手中还拿着另一个小包裹。
\"那是什么？\"空好奇地问。
钟离似乎这才想起手中的东西：\"啊，给那个雪豹的药。老板说这种药膏对剑齿虎的毒爪有奇效。\"
空瞪大眼睛：\"您...您听到了？\"
\"龙族的听力，记得吗？\"钟离微微一笑，\"虽然我不太喜欢那家伙看你的眼神...但他的伤确实需要特殊处理。\"
空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钟离不仅没有责怪他冒险接触达达利亚，还特意买了药...这条龙到底还能多让他惊讶？
\"要现在送过去吗？\"钟离问，\"他应该还在那条巷子里。\"
空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还是...不要了。我怕他认出我...\"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可以拜托摊主转交吗？就说是...免费试用的新药。\"
钟离赞许地点点头：\"聪明的办法。\"
他们找到一位看起来和善的狐族大娘，付了点小费请她将药膏送给\"那位受伤的雪豹先生\"。看着大娘走向小巷，空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饿了吗？\"钟离问道，\"听说集市东头有家不错的烤肉店。\"
空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饿了。他们朝东边走去，空不时偷瞄钟离的侧脸，想知道龙对今天发生的一切到底怎么想。
\"钟离先生...\"空最终忍不住开口，\"关于那些传言...您真的不介意吗？\"
钟离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空。他的眼神异常认真：\"空，记住——我认识的是现在的你。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那都不能定义你是谁。\"他轻轻抬起空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在我看来，你是个善良、勇敢、温柔的小兔子，这就够了。\"
空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眶滑落。他急忙低头，却被钟离轻轻拥入怀中。龙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像是能抵挡世间一切风雨。
\"谢谢您...\"空闷在钟离胸前说道，\"遇见您真好...\"
钟离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了他一下，然后松开：\"走吧，烤肉要凉了。\"
空跟着钟离穿过熙攘的集市，阳光透过披风的兜帽斑驳地洒在脸上。耳垂上的新耳坠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无论前方有什么等待着他，至少此刻，他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了。
而在他没注意的角落，达达利亚站在屋顶上，冰蓝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对离去的背影，手中握着那盒来历不明的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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