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众人反应，瞬间深蓝色的暴雨，兜头浇下。
季宴修的反应快到极致，他猛地将余清歌拽进怀里，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扛住了大半泼溅而来的染液。
黏腻冰冷的液体，瞬间浸透他的休闲外套。
那股混合着石灰与植物腐败的酸味，蛮横地钻入鼻腔，让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可他顾不上洁癖，只是死死护住怀中的人。
混乱中，老张的尖叫声都变了调，工作人员抱头鼠窜。
只有蓝婆婆，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瘫坐在蓝色的泥泞里，浑身筛糠般抖动。
染液在地面汇聚，形成一汪深不见底的蓝色水潭。
水潭中心，开始冒泡。“咕嘟……咕嘟……”那声音，像是沼泽深处，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一股浓黑的怨气，从潭中升腾，将周围的空气都搅得粘稠。
季宴修的阴阳眼刺痛，他看见，一个由深蓝色染液构成的身影，正缓缓从潭中站起。
那是个孩童的轮廓，四肢却被拉扯得极长，像纠缠的水草。
它的五官模糊，只有一双空洞的，不断滴落着蓝色液体的眼眶，和一个因无声尖叫而扭曲到极致的嘴。
眉心处，那个黑色的索命印，比之前清晰了百倍，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痛……好痛……”孩童的尖啸，不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钻入每个人的脑海。“奶奶……救救我……奶奶……”
那声音，带着被囚禁十年的怨毒与疯狂，来回拉扯着众人的神经。
蓝婆婆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东西，“早早……不……你不是我的早早，你是怪物！”
那怪物，猛地转向她，慢慢向她靠近，不停地质问她：“奶奶，你为什么不救我？”
怨气化作无数条蓝色的触手，铺天盖地，朝蓝婆婆席卷而去。
“小心！”季宴修低喝，下意识想冲过去。可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余清歌从他怀里挣脱，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悲悯。“回来。”
余清歌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那怪物的尖啸。
她一步步，走向那滩散发着恶臭的蓝色水潭。“她不是不救你，她无能为力，那天她回来时，你已经死了。”
“她也不是故意要囚禁你，她是舍不得你走。”
蓝色的怪物，动作一滞。那些即将缠上蓝婆婆的触手，停在了半空。
“她怕你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孤单，怕你忘了回家的路。”余清歌的目光，越过那扭曲的魂体，落在蓝婆婆身上。
“所以，她用自己的思念做牢笼，用别人的喜悲做锁链，把你锁在了这里。”
“她以为这是陪伴，却不知，这是世上最残忍的酷刑，她也不是故意的。”
“你胡说！”怪物发出一声更凄厉的咆哮，怨气再度翻涌。
“她就是不要我了！她让我一个人在水里！好冷！好黑！”它猛地转向余清歌，无数染液凝成的尖刺，暴雨般射来。
季宴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见那些尖刺上，附着着能瞬间侵蚀生魂的怨毒。
余清歌却不闪不避，她只是抬起手，掌心向上。
一枚小巧的，泛着淡淡金光的铜钱，静静躺在她掌中。
那是她用最近赚的功德，在幽冥通App上兑换的，最低阶的法器，净魂钱。
“静。”她只轻吐出一个字。
那枚铜钱，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一圈金色的涟漪，以她为中心，骤然荡开。
所有射向她的蓝色尖刺，在触碰到那金色涟漪的瞬间，如冰雪遇阳，悄然消融，化作最纯粹的水汽。
怪物的动作，彻底僵住。它空洞的眼眶里，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你忘了米糕的甜，忘了蝴蝶的颜色，忘了阳光的暖。”余清歌的声音，放得极柔，像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只记得溺水的痛，记得被困在黑暗里的孤独。”
“早早，这不是你，这只是你的痛苦。”
“早早……”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的记忆。
那怪物的身形，开始剧烈地波动。扭曲的轮廓，在不停地挣扎，撕扯。
它痛苦地嘶吼，一部分怨气，想维持这充满力量的恨意。
另一部分，却被那一声“早早”，唤醒了最原始的，属于一个五岁女孩的，纯粹的灵魂。
“奶奶……”它的声音，不再是尖啸，而是一声带着哭腔的，委屈的呼唤。
蓝婆婆浑身一震，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她连滚带爬地，朝水潭扑去。
“早早！我的早早！”她伸出干枯的手，想要触摸那团蓝色的魂体。
“别碰！”余清歌和季宴修，同时出声。
可已经晚了，蓝婆婆的手，穿过了那团魂体。
一股黑气，顺着她的指尖，瞬间蔓延至整条手臂。
她的脸上，迅速浮现出溺水者特有的青紫色。
这是怨气反噬。
“啊！”蓝婆婆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
“奶奶！”早早的魂体，见此情景彻底慌了。
它忘记了恨，忘记了痛，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
它想靠近，又怕伤害到奶奶，只能在原地疯狂地旋转，搅动起一池怨气。
整个院子的气场，彻底失控。
季宴修的脸色，白得像纸。他看到，蓝婆婆身上的生气，正在被那股怨气飞速吞噬。
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分钟，她就会魂飞魄散。
“余清歌！”他看向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焦急。
余清歌咬紧下唇，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净魂钱的力量太弱，只能安抚，无法超度。
要救人，只有一个办法。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符，不是法器，而是一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水果糖。
那是她直播前，在古镇路边买的，准备自己吃的。
她走到蓝婆婆身边，蹲下身，将那颗糖，塞进她因痛苦而微张的嘴里。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那团慌乱的魂体。“想救她吗？”
早早的魂体，疯狂点头。
“那就，想起一件你和她之间，最开心的事。”余清歌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量。
“用你最快乐的记忆，去换她活下来。”
“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