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赵煦果然被勾起了兴趣,“什么法子?”
“臣过去在江湖上混过一些时日,说来也巧,这位辽国来的使者乔峰,曾经是中原第一大帮,丐帮的帮主。”
叶归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说到底,他也算半个江湖人。既然是江湖人,那有些事,就好谈了。”
“臣想亲自去会会他,探探他的口风,看看这大辽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赵煦的眼睛瞬间亮了。
对啊!
朕怎么没想到!
跟这些蛮子讲朝堂规矩,那是对牛弹琴!就得用他们听得懂的方式!
“没有人比朕更懂外交了,但你这个思路,很好!”赵煦一拍大腿,“朕准了!叶爱卿,你务必给朕查清楚,辽国突然插手的真正原因!”
“臣,遵旨。”
当晚,华灯初上。
叶归尘换了一身便服,大摇大摆,甚至可以说是招摇过市地直奔辽使下榻的驿馆而去。
这一举动,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立刻被藏在汴京城各个阴暗角落里的眼睛捕捉到,并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太师府。
书房内,蔡京听着心腹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笑。
“叶归尘……到底还是个只懂打打杀杀的武夫,果然沉不住气。”
他捻着胡须,眼中满是算计。
“他定是想去破坏议和,给辽国添乱。好,好得很。”
“加派人手,给老夫死死盯住他们!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动作,老夫都要知道!”
“是,太师!”
驿馆,一间守卫森严的院落内。
酒菜早已备好,但气氛却是一片冰寒。
叶归尘与乔峰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
“乔峰!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你身上流的是谁的血!”
叶归尘猛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率先发难。
“我大宋与西夏的战事,与你一个契丹人何干?你跑来这里充什么好汉!”
声音之大,足以让院外偷听的探子听得一清二楚。
乔峰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他豁然起身,一脚踹翻了身旁的凳子。
“叶归尘!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他指着叶归尘的鼻子,吼声如雷,“你只知建功立业,可知边境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你这种好战莽夫,除了给天下带来灾难,还会做什么!”
“我乔峰今日所为,正是为了天下苍生!倒是你,我好心来当说客帮助大宋和西夏议和,你却想拉着大家一起死!”
最后那句不伦不类的话,让叶归尘差点没绷住。
好家伙,大哥的演技,还带自由发挥的。
“放屁!”
叶归尘强忍笑意,继续“愤怒”地咆哮,“我大宋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滚回你的大辽去!”
“好!好!好!”
乔峰怒极反笑,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
“道不同不相为谋,送客!”
还未等乔峰说完,叶归尘拂袖而去,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乔峰则是一脸“气愤”地坐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被气得不轻。
这场大戏,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都完美地落入了墙角外那些探子的眼中。
很快,消息传回了太师府。
蔡京听完汇报,得意地放声大笑。
“愚蠢的武夫!他以为这样就能阻止老夫?”
“他越是反对,官家就越会觉得议和之事刻不容缓。叶归尘,你已经成了老夫推动议和,架空武将的最好的一枚棋子!”
他愈发相信,叶归尘就是自己计划中最大的,也是最不成气候的障碍。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探子,叶归尘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再次秘密潜入了皇宫。
御书房内,赵煦正焦急地等待着。
“如何?”
一见到叶归尘,他立刻问道。
叶归尘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官家,事情……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他将在驿馆里,与乔峰那番“争吵”的经过,又重新演绎了一遍。
只不过,这一次的台词,经过了精心的剪辑和编排。
“……臣痛斥他不该忘本,插手我大宋内政。乔峰在盛怒之下,无意间说漏了一句话。”
叶归尘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死死盯着赵煦。
“他说,若不是收到了一封来自大宋朝堂重臣的密信,辽皇耶律洪基,根本就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派他前来议和!”
“什么?!”
赵煦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密信?
朝堂重臣?
他瞬间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他雄心勃勃,准备一举荡平西夏,开创不世之功的时候,他自己的朝臣,却在背后向外人递刀子,引来辽国干涉!
“朝堂有内奸!”
“砰!”
赵煦的拳头再次狠狠砸在龙椅的扶手上,这一次,他的眼中不再是愤怒,而是毫不掩饰的的杀机。
他终于明白,自己想灭西夏,最大的阻力,不是来自西夏,不是来自大辽,而是来自自己的内部!
赵煦死死地盯住叶归尘,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有些嘶哑,充满了急切。
“此贼是谁?”
“你……你可能让乔峰,说出那个人的姓名?!”
叶归尘看着这位年轻气盛的皇帝,心中毫无波澜,脸上却适时地摆出了一副“事情很棘手”的表情。
他缓缓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赵煦那几乎要喷发的怒火上。
“官家,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赵煦正欲发作的暴怒,被这句熟悉的话给硬生生噎了回去,他愣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着。
“不急?朕的朝堂出了内奸!朕的灭夏大业被人从背后捅刀子!你让朕如何不急!”
“愤怒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官家,咱们先解决问题。”叶归尘语气平静。
“现在去查,能查到什么?一封信?谁写的?谁送的?朝廷里那只老狐狸,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给你抓吗?”
“我们不是不抓,而是缓抓,慢抓,有方法的抓……”
赵煦被他这一连串的反问给问住了,是啊,就算乔峰指认,没有证据,此人也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反咬一口说是辽人离间君臣的奸计。
没有物证,一切都是空谈。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赵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发现只要有叶归尘在,自己总能从暴怒中快速抽离,进入思考模式。
叶归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狐狸般的笑容。
“这事的关键,不在于我们知道内奸是谁,而在于要让那内奸自己跳出来,用我们希望他用的方式,跳到我们给他挖好的坑里。”
“咱们来一出,欲擒故纵。”
赵煦眉头一挑:“说下去。”
“很简单。”叶归尘伸出一根手指,“从明天开始,官家您,要在朝堂上表现出对议和的犹豫不决,甚至是对我这个主战派的失望。”
“你要营造出一种,您被辽国的压力和朝中那些‘和平派’说服了的假象。让他们觉得,您这把火,快要熄了。”
“那你呢?”赵煦追问。
“叶归尘咧嘴一笑。
“我,叶归尘。”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脸上带着一种准备慷慨就义的悲壮,语气却无比轻松。
“我要扮演一个更加激进,更加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有点蠢的‘愤青’角色。”
“我会在朝堂上,公开顶撞您,公开叫嚣‘不惜与大辽一战’,把我自己,彻底推到所有人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