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镇的秋日,天高气爽。
重建的戏台被装点得喜气洋洋,朱红色的柱子上缠绕着浅金色的绸带,檐角挂着的红灯笼随风摇曳,映得台下的青石板路都泛着暖光。
傅沉舟站在戏台中央,身上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
西装剪裁利落,是他惯常的极简风格,却在袖口和领口处,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榫卯纹样,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藏着无数个小小的秘密。
他手里捏着一方丝帕,反复摩挲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视线落在戏台入口,那里挂着一幅红绸,挡住了外面的景象。
“别紧张。”林教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带着笑意,“小江又不会跑。”
傅沉舟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心跳得厉害,像揣了个不停敲打的小鼓。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茧子比以前更厚了,却也更稳了。
这双手,曾经推倒过老建筑,如今却亲手重建了戏台,也将要牵起他最想珍惜的人。
红绸被轻轻掀开。
江逾朝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改良的深色长衫,领口和袖口绣着云纹,腰间系着一条宽宽的腰带,上面镶嵌着许多细小的青灰色碎片——是傅沉舟烧废的青砖磨成的,被他细心地拼成了一幅完整的藻井图案。
他的头发梳得整齐,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着,木簪是用老槐树的枝干做的,上面被傅沉舟偷偷刻了个小小的榫卯结构。
阳光透过戏台顶部的藻井,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
他一步步走上戏台,目光落在傅沉舟身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像是落满了星光。
傅沉舟的呼吸漏了一拍,定定地看着他走近,直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今天……很好看。”
江逾朝“嗯”了一声,视线扫过他西装上的榫卯纹样,伸手轻轻碰了碰:“这个,是你自己设计的?”
“嗯。”傅沉舟点点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想把我们的东西,都融进去。”
宾客们坐在台下,笑着看着他们。
林教授坐在第一排,旁边是阿婆,阿婆手里还拿着个红布包,里面是她亲手做的桂花糕。
清禾也来了,穿着件新做的蓝色褂子,手里捧着两个木盒,里面装着两人要交换的信物。
没有复杂的仪式,没有冗长的致辞。
司仪是镇上的老书记,简单说了几句吉祥话,就示意他们交换信物。
清禾把木盒递过来。
傅沉舟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放着一把刻刀——是江逾朝爷爷留下的那把,他找人重新打磨过,刀柄上缠着一圈银丝,刻着“沉舟”两个字。
江逾朝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智能绘图平板,屏幕上不是冰冷的设计图,而是一幅手绘的素描,画的是云栖镇的老宅,屋檐下站着两个牵手的人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余生请多指教。”
“这把刀,”傅沉舟拿起刻刀,轻轻放在江逾朝手里,握住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掌心的旧疤,“以前刻过伤痛,以后,我们一起刻幸福。”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他拿起绘图平板,塞进傅沉舟手里:“这个,以前画过冰冷的建筑,以后,多画点有温度的家。”
傅沉舟握紧了平板,指尖传来金属的凉意,心里却暖暖的。
他看着江逾朝,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以后我的设计稿,都有你的刻刀印。”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江逾朝的耳尖微微发烫。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傅沉舟已经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很深,带着珍视和承诺,在漫天的光影中,温柔而坚定。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掌声,阿婆甚至抹起了眼泪,嘴里念叨着:“真好,真好啊。”
阳光穿过藻井的雕刻,在两人身上投下细碎的木纹图案,像给他们披上了一件时光织成的外衣。
傅沉舟的手紧紧搂着江逾朝的腰,江逾朝的手环着他的脖子,两人的影子在戏台的地板上重叠在一起,被光影拉长,像一幅隽永的画。
良久,傅沉舟才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交融在一起。
他看着江逾朝泛红的眼角,笑着用指腹擦了擦:“怎么还哭了?”
“没哭。”江逾朝别过头,却忍不住笑了,“是阳光太晃眼。”
傅沉舟也笑了,拿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他的指尖划过江逾朝手腕上的红绳,那是早上阿婆给系的,说能辟邪祈福。
台下的宾客们开始起哄,让他们说点什么。
傅沉舟牵着江逾朝的手,抬头看向台下,目光扫过林教授、阿婆、清禾,最后落回江逾朝脸上。
“以前我觉得,建筑的意义在于创造,在于推倒旧的,建立新的。”傅沉舟的声音很清晰,带着真诚,“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建筑,和感情一样,在于守护,在于修复,在于让旧的时光,在新的日子里,继续发光。”
他顿了顿,握紧了江逾朝的手:“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一起守护我们的时光。”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光更亮了。
他没有说什么华丽的话,只是回握住傅沉舟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阳光正好,透过藻井的光影在他们身上流转,像岁月温柔的注视。
台下的青砖路上,傅沉舟当年铺的那些刻字砖已经被踩得光滑,上面的字迹模糊了,却像融进了古镇的血脉里,和新的故事一起,继续生长。
阿婆把桂花糕分给大家,清甜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
清禾跑上台,给两人递上一杯米酒,笑嘻嘻地说:“师父,傅先生,要永远开开心心的。”
傅沉舟接过米酒,和江逾朝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口。
米酒的清甜在舌尖散开,像他们此刻的心情。
他看着江逾朝喝米酒时微微扬起的脖颈,忽然觉得,所谓的永恒,或许就是这样——有古镇的青砖瓦当,有身边的爱人,有阳光,有花香,还有一起走下去的,漫长而温暖的时光。
戏台的红灯笼还在摇曳,映得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把刻刀和绘图平板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人群里,林教授看着他们,欣慰地笑了,手里把玩着一块傅沉舟烧的青砖,砖上的刻字已经被磨平,却透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