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被搀扶着下车,当她抬起头,看清眼前景象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里不是什么寻常的宅院。
而是一座庄园!
高大厚重的围墙,一眼望不到头,墙头每隔十步。
就有一座小小的望楼,隐约有人影在其中晃动。
朱漆大门前,两尊巨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门口侍立的护卫,身形笔挺如枪,腰间的佩刀在夕阳下泛着森冷的光。
他们身上的煞气,是只有在尸山血海中才能磨砺出来的!
这哪里是家宅护卫?
这分明是一支精锐的私军!
顾婉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淮安侯府鼎盛之时,府上的护卫与这些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她被李玄扶着,迈入大门。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呼吸一滞。
入目所及,是雕梁画栋,是奇花异草,是曲径通幽。
地上铺的青石板,被打磨得光可鉴人,每一块都严丝合缝。
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其布局之精巧,用料之奢华,远远超出了她对“富贵”二字的想象。
更让她心惊的是,庄园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护卫行动间悄无声息,纪律森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这股森严的防备,比皇宫内院,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顾婉终于明白了。
她这个被家族抛弃,被丈夫厌弃,被她自己都认为一辈子抬不起头的大儿子……
不知不觉间,早已拥有了远超淮安侯府的滔天权势。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家族庇护的少年。
他,已经成为了一方巨擘!
顾婉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看着身旁长子的侧脸。
此刻在她眼中,化作了深不可测的威严。
原来这才是他敢于将修儿留在侯府,当作“压舱石”的真正底气!
李玄亲自搀着顾婉穿过前庭。
这声音,此刻落在顾婉耳中,竟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心安。
他将她安置在一处早已备好的雅致庭院内。
院门口的匾额上,是三个风骨遒劲的大字。
静心苑。
“夫人,您请。”
一个身穿深色衣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人。
“这是秦嬷嬷,以后您有任何事,直接吩咐她便好。”
李玄介绍道。
秦嬷嬷立刻上前,从李玄手中接过顾婉的胳膊。
“夫人,热水已经备好,安神的汤药也已温着,老奴先伺候您沐浴更衣。”
顾婉下意识点头。
任由秦嬷嬷和两名伶俐的丫鬟搀扶着往内室走去。
她回头看了李玄一眼,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话来。
这个儿子,对她来说,已经变得无比陌生,又无比可靠。
安顿好母亲,李玄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房。
书房内,巨大的沙盘占据了半面墙壁,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各色小旗。
另一侧的书架上,并非经史子集,而是一卷卷用牛皮绳捆扎的账册与密报。
他刚坐下,管家便在门外轻声通报:“东家,宫里来人了。”
李玄眼皮都未抬一下,手指在冰凉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来了。
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是福公公亲至,正在前厅等候。”管家补充道。
福公公,乾元帝身边最得宠信的大太监,轻易不出宫门。
他亲自前来,足以说明皇帝对此事的看重。
“知道了,”李玄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让他稍候,我换身衣服。”
管家躬身退下,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让福公公等?
整个大乾王朝,有这个胆子的人,怕是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片刻后,李玄换上了一身略显朴素的青色常服,来到前厅。
福公公正端着茶碗,姿态悠闲地品着茶。
眼角的余光却将这厅内的陈设,门口护卫的气势,都一一收入眼底。
心中越看越是心惊。
这份气派,这份戒备,比之一些亲王府邸,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到李玄进来,福公公立刻放下茶碗。
“哎哟,李大公子,可让咱家好等啊。”
李玄拱了拱手,神色淡然:“让公公久等了,方才在安置家母,一时耽搁。”
福公公眼神闪烁了一下。
“咱家都听说了,李大公子至纯至孝,实在是……令人佩服。”
他刻意加重了“佩服”二字。
这哪里是佩服,分明是敲打。
在淮安侯府门口那番惊天动地的举动。
早已通过大乾卫的眼线,第一时间传到了宫里。
“陛下有旨。”
福公公笑意一收,脸色瞬间变得肃穆,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的圣旨。
李玄撩起衣袍,平静地跪下接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没有斥责,也没有定罪。
只是宣他立刻进宫面圣,就淮安侯府家事做出陈情。
可越是这样平静,背后隐藏的雷霆之怒,便越是骇人。
“李玄,接旨。”
“翰林院侍诏李玄,接旨。”
他双手接过圣旨,站起身,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福公公深深看了他一眼,寻常人接到这种旨意,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李公子,请吧,陛下的耐心,可不多。”
福公公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公公稍待。”
李玄并未立刻动身,而是转身朝着静心苑的方向走去。
福公公一愣,旋即眯起了眼睛,却没有阻止。
他倒要看看,这位胆大包天的大公子,还想做什么。
静心苑内,顾婉刚刚沐浴完,换上了一身干净柔软的衣裳。
正被秦嬷嬷劝着喝一碗安神汤。
可她哪里喝得下,心中七上八下,总觉得要出大事。
就在这时,李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玄儿!”
顾婉腾地站起来,手中的汤碗都差点打翻。
“母亲,您坐。”
李玄走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回椅子上。
“宫里来人了,陛下要见我。”
“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你今天去侯府……连累你了?”
李玄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不过是去见一见皇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您安心在此住下,等我回来。”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李玄松开手,对着秦嬷嬷吩咐道:“照顾好夫人。”
“东家放心。”秦嬷嬷躬身应道。
说完,李玄再不迟疑,转身大步离去。
福公公的马车就停在大门外,比来时更多了几分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