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可没他这么好的心情,他三两口就吞下了一块肉饼,然后就跟个猴子似的,在了望台上焦急地来回踱步,一双铜铃大眼,死死地盯着远处那些乌烟瘴气的营地。
“主公!您快看!快看啊!”
副将指着远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
“豫州孔伷的兵,跟荆州刘表的兵,为了抢一块肉,昨天晚上又打起来了!据说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伤了十几个人!”
“还有那边!并州刺史的巡逻队,‘不小心’走进了凉州刺史的营区,结果被人家当成奸细给扣下了,现在两边还在那儿对骂呢!”
“还有河东王匡那个傻子,天天在营门口叫骂,骂袁肃不得好死,骂得嗓子都哑了,结果呢?袁肃的营门关得死死的,连个屁都不放,把他当空气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副将一边说,一边拍着大腿狂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几天,看其他诸侯营里的热闹,已经成了他最大的乐趣。
曹山只是淡淡地笑着,抿了一口热茶,眼神平静地扫过那一片混乱的营地。
在他眼中,这些所谓的诸侯,不过是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野狗,为了几根骨头,就能互相撕咬得血肉模糊。
“主公,咱们就一直这么看着?”
副将笑够了,又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急不可耐。
“这戏是挺好看,可光看戏不过瘾啊!袁肃那老匹夫现在就是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咱们要是现在振臂一呼,揭竿而起,保管那些被他欺负惨了的诸侯,都会跟着咱们干!到时候,把袁肃那老东西一脚踹了,您来当这个盟主,岂不美哉?”
副将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曹山登上盟主之位,号令天下的威风场面。
“当盟主?”
曹山闻言,却是嗤笑一声,他放下茶杯,转过身,拍了拍副将的肩膀。
他指着下方那些乱成一锅粥的营地,悠悠地说道:“你现在跳出去当盟主,当什么盟主?当这群乌合之众的头儿?然后呢?带着他们去打安阳城?还是带着他们去瓜分袁肃的家当?”
“我……”
副将又被问住了。
曹山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睿智和冰冷。
“无论是哪一样,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我们瀚州军,又得冲在最前面!我们去啃最硬的骨头,流最多的血,然后呢?让刘表、陶谦那些老狐狸,跟在咱们屁股后面捡便宜?”
“你信不信,只要我们一动,那些家伙立马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扑上来,等我们跟袁肃斗得两败俱伤,他们再跳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到时候,我们就是第二个袁肃!不,我们比袁肃还惨!因为我们没有他那‘四世三公’的家底,更没有他那能唬人的名头!”
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再次浇醒了头脑发热的副将。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是啊!
主公说的没错!
这帮诸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们现在恨袁肃,是因为袁肃动了他们的蛋糕。
可要是换成自己去当老大,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一样会毫不犹豫地在背后捅刀子!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副将彻底没辙了,一脸苦恼地看着曹山,像个讨教功课的小学生。
曹山看着他那副憨样,哈哈大笑起来。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那片被猜忌、怨恨和私心笼罩的联军大营,在他的眼中,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盘棋。
一盘,即将被他亲手收拾的残局。
“乱局已生,咱们不用急。”
曹山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和令人战栗的野心。
“让他们斗,让他们闹。让袁肃的傲慢,去撞击那些诸侯的贪婪。让刘表的阴险,去算计陶谦的懦弱。让他们把所有的力气,都耗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内斗上。”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将杯中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动作潇洒,充满了睥睨天下的气概。
“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等他们的人死得差不多了,粮吃得差不多了,心也散得差不多了……”
“那,便是咱们出手,收拾残局的时候。”
说罢,曹山的眼中,闪过一丝如同猎鹰捕食般的锐利光芒!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当这片土地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之时,他们瀚州军的黑色大旗,将会是唯一屹立不倒的丰碑!
就在这时,曹山的目光微微一凝,落在了远处袁肃的中军大帐方向。
只见一个身穿文士袍、头戴纶巾的身影,正步履匆匆地朝着那座象征着联盟最高权力的大帐走去。
那人身形消瘦,但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写满了焦虑与决绝,与周围那些麻木懈怠的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曹山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呵,看来袁肃的营里,总算还是有个明白人。只可惜啊……”
他摇了摇头,轻声自语。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对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蠢货来说,再好的药,也不过是催命的毒药罢了。”
……
中军大帐之内,温暖如春。
地上铺着西域的名贵地毯,角落里的兽首铜炉,正“滋滋”地燃烧着上好的银丝碳,散发着令人醺然的暖意。
盟主袁肃,正斜倚在铺着虎皮的帅位上,手里端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杯中盛着琥珀色的葡萄酒,轻轻摇晃。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酒后的红晕,眼神迷离,嘴角挂着志得意满的微笑。
丰谷县的战利品,堆满了他的后帐,金银珠宝的光芒,几乎能闪瞎人的眼睛。
这种将天下财富尽握手中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至于外面那些“盟友”的抱怨?
呵,一群土鸡瓦狗的哀嚎罢了,何足挂齿?
等他攻破安阳,活捉韩云,再以雷霆之势整合天下,这些人,要么跪地臣服,要么就化作他脚下的枯骨!
“盟主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区区丰谷县,便让那韩贼元气大伤,此等功绩,足以彪炳史册啊!”
“是啊是啊!想那韩云小儿,此刻定然在安阳城中气得吐血!哈哈哈哈!”
帐下,几名袁肃的心腹将领和幕僚,正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马屁拍得震天响,哄得袁肃龙心大悦,仰头大笑起来。
就在这片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氛围中,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