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苏烬!”霍念半个身子探在窗外,手里还捏着块油皮纸包的荷花酥,“你们俩在雪地里钉了快一个时辰了,不冷?云风禾在楼下叫了宵夜,碳炉都烧上了,快进来吃!”
他眼尖,瞥见苏烬环在凌言腰上的手,又瞥见凌言耳尖未褪的红,顿时翻了个白眼,嘴里噼里啪啦地数落:“苏烬你可真行,大冷天的搂着师尊在外面吹风,就不能回屋腻歪?生怕别人看不见?”
他掂了掂手里的荷花酥:“仔细冻着师尊染了风寒!这客栈屋子是装不下你了还是怎着?非得在这巷子里演给雪花看?”
苏烬扬眉抬头:“你懂什么。这雪后初霁,月色铺地,梅香浸风,正是赏夜景的好时候,这叫风雅。”
“风雅?”霍念嗤笑一声,把荷花酥往嘴里塞了大半,含糊不清道,“我看是疯傻!有这功夫不如进屋吃碗热汤面,暖和!”他用胳膊肘撞了撞窗框,冰花簌簌往下掉,“快上来!云风禾点了你爱吃的羊肉汤,再磨蹭该凉了!”
凌言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苏烬的手背:“走吧,回去了。”
苏烬这才松了手,却又牵住他的指尖,十指相扣往客栈走。刚到楼下,就见云风禾正守在桌边,碳炉上温着的汤壶冒起袅袅白汽,桌上摆着几碟小菜,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羊肉汤,膻香混着胡椒的辛辣气漫开来。
霍念从楼梯上蹦下来,把剩下的荷花酥往凌言手里一塞:“师尊你吃,甜的。”转头又瞪苏烬,“都怪你,害我们等这老半天。”
苏烬没理他,径直拉着凌言坐下,拿起汤勺舀了碗羊肉汤递过去:“先喝点热的。”
云风禾浅笑着给霍念也盛了一碗:“别闹了,快吃吧,明日还要赶路。”
霍念捧着汤碗吸了口热气,偷偷睨了眼对面相视而笑的两人,嘴里嘟囔了句“腻歪”,却还是把自己碗里的羊肉夹了两块放到云风禾碗里。
窗外的雪停了,月色透过窗纸洒进来,落在碗沿的热气上,晕成一片朦胧的白。
碳炉上的汤壶仍在咕嘟冒泡,白汽缠上窗棂,晕开一片朦胧的暖。霍念捧着空了的汤碗,忽然想起正事:“对了,明日往北去,咱们怎么赶路?是骑马,还是雇辆马车?或者干脆御剑飞行?听说极北比这儿冷上十倍,我看街上有卖厚狐裘的,明日得买几件备着,别冻着师尊。”
他说着,还不忘往凌言那边瞅了眼,见对方正垂眸捻着帕子,指尖沾着点汤渍,便又补充道:“尤其是师尊,素来看重仪表,总不能裹成个球,可也不能冻着……”
苏烬没接话,只转头看向凌言,眼底带着询问:“师尊想怎么赶路?”
凌言抬眸,凤目里映着碳火的微光,语气轻缓:“都可。左右是游山玩水,快慢无妨。”
“那就骑马吧。”苏烬接过话头,指尖敲了敲桌面,“马车太慢,御剑又少了沿途景致。骑马随性,遇着好风光便能勒马停留,倒合了游玩的意。”他斜乜一眼霍念,见少年还在掰着指头算该买几件狐裘,便扬了扬眉,“吃完了早点睡,少折腾。明日卯时就得动身。”
“谁、谁折腾了?”霍念梗着脖子反驳,“要说折腾,也不及你动静大!这客栈本就隔音不好……”
话音未落,满室忽然静了。
霍念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僵硬地转头看向凌言。
凌言果然愣住了,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泛白。下一刻,那抹清透如玉的肤色从耳尖开始,像被泼了胭脂般迅速染上绯红,连带着脖颈都浸出淡淡的粉色。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昨夜苏烬那暧昧又撩人的动作……竟都顺着那句“隔音不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你说什么呢!”云风禾反应最快,慌忙拈起一块芙蓉糕塞进霍念嘴里,又对着凌言拱手,语气带着歉意,“凌宗师莫怪,阿念喝醉了胡言乱语,您别往心里去。”
霍念被糕点噎得直瞪眼,好不容易咽下去,脸涨得通红,对着凌言连连摆手:“师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说苏烬夜里总翻身,吵得人睡不着!对,就是这样!我什么也没说……”
越解释越乱,凌言的脸更红了,连耳根都红得快要滴血。他猛地站起身,带得椅子腿在地上刮出一声轻响,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吃饱了,先回去了。你们三个……少闹腾些。”
说罢,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时脚步急得有些踉跄,竟罕见地同手同脚了两步,宽大的衣袍扫过桌角,带落了一枚银质的筷架,叮当作响,更衬得他背影仓皇。
苏烬望着那抹月白的衣袂消失在楼梯口,先是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意从胸腔里漾开,带着几分得逞的狡黠,又藏着对凌言窘迫模样的纵容。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看向还在发窘的霍念,语气里带着点戏谑:“霍念,明日的狐裘,你得多买一件——给你自己挡挡羞。”
霍念:“……” 他恨不得找块冻雪把自己埋了。
云风禾无奈地摇头,给霍念续了杯热茶:“喝口压惊吧。往后说话过过脑子,别再口无遮拦。”
窗纸刚透进一丝鱼肚白,霍念便被人轻轻摇醒。他闭着眼挥了挥手,喉间发出含糊的嘟囔,像只被扰了清梦的猫。
“阿念,醒醒。”云风禾的声音温温柔柔,指尖还缠着半束未绾的墨发,“该起了。”
霍念猛地睁开眼:“云风禾你有病啊?才卯时!天还没亮透呢!”他翻了个身面朝床里,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要起你自己起,我再睡半个时辰!”
云风禾无奈地笑了笑,拿起床边的梳子,坐到妆台前等他。
“先吃早膳,然后去买物资,都备齐了才能动身。你若赖着不起,难道要等日头西斜才夜披星戴月赶路,睡荒郊野岭?”
“那还不是怪你?”霍念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发丝乱糟糟地竖着,眼底还蒙着水汽,却梗着脖子道,“明知道今日要赶路,昨夜偏生不让我睡觉!折腾到那般时候,现在又来催命似的……”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住了口,耳尖悄悄泛起红。昨夜床榻间的缠磨还历历在目,云风禾看似温吞,缠上来时却像张密不透风的网,总能让他丢盔弃甲,连求饶的力气都不剩。
云风禾握着木梳的手微滞,耳根也悄悄热了。他轻咳一声,转开话题:“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他把梳子递过去,“束发吗?若是束发,你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