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三日后便是宫宴的关系,沈之珩那日走后便将红药指到了云鸾的梨昭院。
红药因方知意那件事对云鸾很有好感,但凡云鸾问什么,都是知无不言。
“那锦衣侯竟然称当初与逆王之子李少麟的合作是他精心谋划,只为了夺李少麟手中的军队和他的项上人头。”
红药气愤道,“我记得当初可是那姓李的护着他逃掉了公子的追捕,后来还将他举荐给肃王和滇王,如此忘恩负义之人,也能封侯拜相?”
云鸾自以为对季砚临还算了解,知道他不择手段,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心狠手辣,看来这次,他是有备而来。
云鸾倚在水阁中,望着湖中接天的莲叶,裹着湿气的凉风吹拂着她的发,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沉静下来。
季砚临既然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那么他必然清楚朝中每一个势力的软肋,甚至连沈之珩暗中培植的人脉都可能被他盯上。
他的心思绝非做一手遮天的权臣那么简单,她必须万分谨慎。
沈之珩虽非良人,但至少不会像季砚临那般赶尽杀绝。
若让季砚临坐上那个位置,莫说她,便是整个沈家、甚至那些曾与她有过牵连的人,薛晗和薛家军,盛姑她们,方知意,甚至北歧的残余势力,都会被他清算得干干净净。
上一世,他为了权势连她都能舍弃,这一世,又怎会容许她这个知晓他底细的变数活着?
茶已凉透,她垂眸盯着浮沉的茶叶,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布局。
宫宴那日,必定是两人再一次的交锋,他会说些什么,又会做些什么,虽然不能提前知晓,但必定有一部分是冲着她来的。
这世上,除了沈之珩,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难保她不会因此来威胁她。
她必须要想个办法,将这个身份变成一柄利刃,他若敢以此威胁,便要了他的命。
沈有窈这两日也不安分,听说昨日还出去了一趟,虽是去了城西的护国寺,但她在护国寺见了一个小丫鬟,盯着她的人回来汇报说,那小丫鬟是抚恩伯府上的。
抚恩伯府,崔氏的大女儿沈知鸳的婆家。
前世沈知鸳对她还不错,她与季成婚的时候她作为世子夫人还专程来观礼,给她添了妆。
沈有窈去寻她这个姐姐,定是为了宫宴一事。
至于朝中,秦王与季砚临走得近,必定会引起萧帝反感厌恶,或许能借萧帝之手牵制他。
至于萧帝,她不是很清楚这位帝王的真实品性,亦不知道沈之珩为什么会如此厌恶他,但无妨,今后她总会知道的。
还有一个人,贵妃娘娘。
这位贵妃娘娘是个至关重要之人,前世,季砚临便是利用她,得到了一支北歧的秘密力量,这次,她必须要抓住机会。
云鸾轻轻搁下茶盏,取下那枚不起眼的云簪在手中细细摩挲,唇角浮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季砚临以为重生便能占尽先机,可他忘了——她也活过一世,知道他的每一步棋会落在何处。
这一局,她不会再输。
为了让沈老夫人在京城也住的方便,沈之珩特意命人将扬州松鹤堂的景致尽数搬了过来,云鸾走进松鹤堂的时候,祖母手持着剪刀,正给庭院中的茉莉修剪枝桠。
见云鸾过来,沈老夫人的目光立刻亮了几分,朝她招手:“鸾丫头,过来,来祖母这。”
待云鸾走上前来,沈老夫人才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半晌后笑道:“还是有点太素了。”
云鸾不知是何意,看向郝嬷嬷,郝嬷嬷道:“老夫人,依老奴看,咱们四姑娘是浓妆淡抹总相宜,不管是淡妆还是浓妆,都掩不住她的美貌。”
沈老夫人道:“也是,鸾丫头生的还是有些过分招人了。”
云鸾眨眨眼睛,“祖母,您和嬷嬷在说什么呀?什么浓的素的?”
沈老夫人笑起来,“祖母是说呀,这次宫宴,你可要好好妆扮,既不能太出彩,也不能太素净,先前祖母跟你提到的几个青年才俊都会赴宴,到时候你仔细瞧瞧,有没有看得上的。”
听沈老夫人说起这个,云鸾心里又忍不住想起薛晗。
这两日她也好好思索过,若是她真的为了脱离沈之珩的掌控而选择薛晗的话,薛晗难保不会受到她的连累,不管是身份所累还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她都没办法给薛晗想要的爱情。
她原本就不相信情爱,这一世,她也没打算同任何人成婚,之前的她为了急于从沈之珩的掌控下逃出,生出了不成熟的想法,想利用婚嫁来脱离,可与沈之珩这近日来的相处叫她明白了一件事,即便她真的同别人订了婚,他也有一万种方式叫别人退婚。
所以,她必须另找脱身的法子。
只是她心中的想法不好同沈老夫人说,便犹豫着没有立刻点头。
沈老夫人却误会了她,便同郝嬷嬷道:“瞧这丫头不说话脸又红红的模样,看来是害羞了。”
郝嬷嬷也笑,沈老夫人便要她去前头问问,云鸾入宫赴宴的衣裳准备好了没有,郝嬷嬷正要告退而去,就有小丫头通传,“老夫人,大姐儿来了!”
话音刚落,云鸾便听见沈知鸳的声音:“祖母!咦,四妹?这是四妹妹吗?”
云鸾闻言转身,只见一位身着杏色缠枝莲纹褙子的年轻妇人正笑盈盈地站在门边。
她梳着端庄的牡丹髻,发间只簪一支累丝金凤步摇,耳垂上两颗明珠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动,衬得她愈发温婉可亲。
她眉眼生的十分像崔氏,不过没崔氏脸上的那股子刻薄劲儿,反而十分温和,再仔细看,身上似乎还有沈老夫人的影子。
“大姐姐。”云鸾福身行礼,还未完全直起腰,就被沈知鸳一把扶住。
“快让我瞧瞧,”
沈知鸳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满是真切的笑意,“几年不见,四妹妹出落得越发标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