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事?做事不用心,这盘子总洗不干净,下次再这样,你就不用来我家了!”
那个尖锐刻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像是能穿透墙壁。
“阿姨,我……我下次会小心的……”晓雯的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哼哼。
“下次?还有下次?这个摔碎的盘子从你工资里扣!毛手毛脚的,怎么做事的!”
“可是……这盘子是你砸过来的!”
“那也是因为你没洗干净!你还敢顶嘴了?”
……
门外的李萍萍听得一愣一愣的,手里的苹果都感觉重了几分。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就因为觉得盘子没洗干净,直接往保姆身上砸?
砸碎了还要保姆赔钱?
这……这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她站在门口,进退两难,那扇门好像隔着两个世界。
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晓雯提着一袋垃圾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李萍萍,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两个小姑娘赶紧跑到楼梯拐角,那里没人。
“晓雯,别在这家干了,这根本就是欺负人,太过分了!”李萍萍气得脸都涨红了,抓着晓雯的手臂一个劲地摇。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简直是人渣!
“都这样呀,萍萍你别生气了。”晓雯反倒劝她,
“阿姨就是今天心情不好,平时不这样的。我这个年纪,不到十八岁,去哪找工作人家都不要。这里工钱给得高,受点气就受点气吧,做事哪有不受气的……”
“我没文化,年纪又小。等我年纪够了,萍萍,你帮我问问,能不能进家家福?江兵哥说,在你们家超市上班特别好,不受气还舒服,工资又高!”晓雯眼里带着恳求和向往。
李萍萍重重地点了点头。
“晓雯,你就不能换一份工作吗?这个……这个雇主,真不是个东西……”
“唉,当小保姆的都差不多,能找到一份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很多人家一看我年纪小,根本就不愿意要。”晓雯说着,低下了头。
李萍萍心底一阵发酸。
晓雯太可怜了,要是自己没有大哥,没有大哥坚持让她去读书,现在会是什么样?
恐怕也和晓雯一样,再苦再难,也得咬着牙受着。
多亏了大哥!
李萍萍把那袋苹果硬塞给晓雯:“有空就来我家,我哥做饭可好吃了,咱们改善伙食。”
晓雯用力点点头。
晚上,李克垚家。炖大鹅的香气混着红烧乌贼的鲜味,飘满了整个院子。那乌贼满满一大盆,整整十斤,肉质q弹。
李克垚又快手炒了个空心菜,拌了个毛肚,还蒸了条鱼。
菜不多,但分量十足。
何半仙吃得最高兴,就着乌贼喝了两瓶啤酒,脸颊泛红,指着黄小毛笑骂:“黄小毛,你小子晚上把这院子扫了,听见没?别偷懒!”
“半仙,你先给我算算,我明年能不能考上一中?”黄小毛一边嘻嘻笑着,一边跟何半仙抢乌贼吃,
“我这就剩一年了。他们都说你算得灵,我怎么觉得你是瞎蒙的……”
他们平时住在一起,感情好得很,黄小毛最爱跟他开玩笑。
“瞎蒙?我那是有真本事,从来没瞎蒙过!我告诉你,你明年肯定考不上一中!还想去你李爸家住?做梦去吧你!”
何半仙这话一出口,黄小毛“噌”地一下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瞎说!你骗人!你要是说错了怎么办?你……你乱说!”黄小毛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是真的想考上一中,想住到李克垚家里去,他觉得那里才有家的感觉。
可何半仙居然说他考不上?
这老头算命,好像又挺灵的,难道……
“乱说不乱说,咱俩打个赌。我要是输了,你想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哼!要是我考上了,你就扫一年的院子!行不行?李爸作证!”黄小毛喊得很大声,但底气明显有点虚。
李克垚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孩子,怎么跟何半仙较上劲了?这不摆明了要输吗?
“半仙,你喝醉了,晚上口渴可没人给你倒水。”黄小光瞪了何半仙一眼,很是不满。
他们这群孩子,比同龄人早熟得多,都听出李克垚是担心何半仙的话打击到黄小毛。
“呵呵,天注定的事,说不说都一样。”何半仙满不在乎地又灌了一口啤酒。
临走时,赵颖把孩子们都叫过去,一个孩子塞了三块钱零花钱,让他们买笔买本子,别乱花。
孩子们围着赵颖,叽叽喳喳地喊着“赵妈”,问她下次什么时候来。
看着这热闹的场景,李克垚心里暖洋洋的。
路上,夫妻俩牵着小宝慢慢往回走。
小宝从兜里掏出一个棒棒糖,自己舔了一口,又踮起脚尖往李克垚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爸爸吃,燕子姐姐买的,甜!”
“嗯,真甜!”李克垚弯下腰,张嘴含住,故意夸张地说。
赵颖在旁边笑得不行,那糖果上全是儿子的口水,他也不嫌弃。
“颖,过两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我听说有个老中医很厉害,让他给你调理一下身体。你最近都没怎么长肉,吃得也少。”
下午赵颖洗那十斤乌贼,洗完就累得靠在椅子上歇了好半天。李克垚看着心疼。
“不用啦,看不看都那样,命吧。我现在就挺好的,慢慢养着,你别担心。”
赵颖并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她觉得都这样了,想一两天调养好也不现实。
此时,顺城一家酒店门口,黄江生烦躁地踱着步。他时不时地看一眼手腕上的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焦忠涛那个家伙还没来!
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看来,下次有事,真不能再找他了。
可不找他,又能找谁?
李克垚,他绝对不会放过。
但焦忠涛那件事也让他明白了,李克垚不好动,跟公安局那边关系不浅,动不动就把人往里送。焦忠涛就是被这个吓破了胆。
真是个没出息的废物!
黄江生狠狠抽了一口烟,把烟头弹进路边的花坛里。就在他百无聊赖之际,一个身影从不远处一辆破旧的客车上下来,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
黄江生本来没在意,可那人一抬头,他目光瞬间就定住了。
那人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旧衣服,头发乱糟糟的,面色蜡黄,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
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一股子不甘和怨毒,像一头饿极了的狼。
黄江生眯了眯眼,这不是……李克垚那个倒霉堂弟,李克军吗?
听说花光了钱,被发配到下面的穷乡镇去了。
哎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他心底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