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哪里知道焦和风的心思，只当是李克垚又给他们加餐了，
一个个围着桌子，眼睛里冒着光。
“李爸，这菜也太多了，晚上肯定吃不完！”
“是呀，吃不完浪费了。
要不，我晚上喊几个福利院的小伙伴过来，或者给他们送点去！”
黄小毛还没动筷子，就先操心起剩下的菜了，生怕浪费了这一点一滴的好东西。
“这是焦老板买的，你们只管吃。
吃不完的，回头让小光给福利院送去。”李克垚笑着说。
焦和风坐在一旁，很快就发现了一件怪事。
桌上足有二十来盘菜，可这些孩子吃的时候，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样，
每盘菜都只动靠近自己这边的半边，另外半边纹丝不动。
他心里一动，明白了，这是留着给福利院其他孩子的。
这些孩子，教养可真是好。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面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竟然没有一个争抢的，
吃得香甜，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这场景让一旁原本拉着脸的何半仙，神色也缓和了不少，慢悠悠地吃起饭来。
不过，李克垚注意到，何半仙只吃他炖的鸡和炒的菜，
至于焦和风从饭店买回来的那些，老头子连筷子都懒得碰一下。
这只是个小细节，李克垚没吭声。
一顿饭吃完，几个大点的孩子麻利地收拾起来，把没动过的那半边菜肴仔细打包，
留一些晚上吃，剩下的立刻就要给福利院送去，好让弟弟妹妹们晚上也能吃上。
何半仙在院子里喝茶，黄小光给焦和风搬来凳子。
焦和风吃饭的时候就心不在焉，胡乱扒拉了几口，
这会儿眼巴巴地看着何半仙，像个等着宣判的犯人。
李克垚也坐在一旁，没有回避。
这里也算是他的家，没什么不能听的。
“这个月，到月底还有不到二十天。”何半仙呷了口茶，慢悠悠地开了口，
“你准备准备，早点安排后事吧。
你这情况，没救，一点救都没有。
你是自己把自己的生路给断了，我收你的钱，会把自己给坑进去。”
这话一出，焦和风腿一软，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人直接就懵了。
他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半仙......说笑了，说笑了。
你不收我钱，没关系！这样，下月初一，我请客，
去顺城最大的酒店，还是咱们这些人，所有人都叫上，想吃什么点什么......”
“没用的。”何半-仙摇摇头，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
“你活不到初一，这顿饭，你吃不上。”
他的腿伤好了以后，人看着没那么疯癫了，和正常老头没什么两样。
可这光头道士的模样，配上这几句断人生死的话，比疯癫的时候更让人心里发毛。
“不会的，半仙，肯定能吃上的！我......我家医疗资源好，我前天才去做了全身检查，身体棒棒的，所有指标都正常......”
焦和风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眼底全是慌乱和恐惧。
“走吧，以后别来了。找我也没用，你这事，谁也救不了你。”
“没事，没事......半仙，咱们说好了，下月初一，一起吃饭！本地最大的酒店，随便吃喝！”
焦和风几乎是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最后还是失魂落魄地走了。
李克垚顺势坐过来，看着何半仙：
“这个人是开药店的，有十几家连锁店......”
“他本来能活到八十三岁。”何半仙哼了一声，站起身，把焦和风刚才用过的那个茶杯，看也不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自作孽，不可活！这种人，呸，自己作死，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这嫌弃的样子，是真不待见人家。
李克垚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何半仙，喉咙有些发干，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那......我和我媳-妇，明年初一，能请你吃饭吗？”
问出这句话，一向镇定的他，手心里竟然冒出了汗。
他怕，怕听到何半仙也说出那句
“你吃不上”。
“晚上有烧鹅吃吗？闻着就香。”何半仙却像是没听见，把话题岔开了，鼻子还嗅了嗅，
“嗯，你上次烧的小乌贼味道不错，再弄一次吧。
这天一冷，再想吃可就吃不到了......”
老头子伸长了脖子往厨房看，那里正炖着一只大鹅，香气四溢。
“下午有空，我这就去买十斤乌贼，给你做！”
李克垚心里一松，又有些失落。
“让你媳妇给洗干净，我看她做事仔细，洗得干净，吃着放心！”
何半仙这话让李克垚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既然老头子不肯往下说，这事就先埋在心底吧。
现在十月份，到过年还有三个多月，至少，他还能陪着媳妇好好过三个多月。
活在当下，珍惜每一天。
别的，不想了。
下午，李克垚真的和赵颖有说有笑地出门去买乌贼，两人手牵着手，神情亲密。
小宝就留在院子里，跟黄小燕一起玩积木。
何半仙看着小宝，又看看李克垚夫妇远去的背影，打了个哈欠，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这个时节，菜市场的乌贼已经很少了，但这难不倒李克垚。
他直接跑了一趟一品海鲜的加工厂，弄了十多斤又大又新鲜的乌贼回来。
既然何半仙点名要吃，李克垚还真就让赵颖坐在椅子上，
戴着手套，仔仔细细地刷洗乌贼。
一边洗，赵颖一边说起了晓雯的事。
“晓雯从九品海鲜出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年纪太小了，人家不敢要。
后来托人介绍，去给一户人家做小保姆了。”
这些都是李萍萍告诉她的，晓雯和李萍萍关系好，两人一直有联系。
此时，李萍萍正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巷子口四处张望。
她和晓雯说好了，这个星期六下午来找她玩。
可在这等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没见人影。
要是再等不到，李萍萍打算直接去晓雯做事的那户人家里找她。
她又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人。
李萍萍想了想，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袋苹果提上，按照晓雯上次给她的地址找了过去。
那是一栋居民楼的二楼。
李萍萍刚走到门口，还没等抬手敲门，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叫骂声。
“你长的是猪脑子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跟你说过几遍了？晚上要煮的米，一定要提前泡软！还有这窗户，让你擦干净，上面怎么还有灰尘......”
这房子的隔音大概不太好，那声音刺得人耳朵疼。
李萍萍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她咬了咬嘴唇。
晓雯每次跟她说起，都说这户人家对她还不错。
可这......
她看看手里的苹果，来都来了，总得见晓雯一面。
她鼓起勇气，举起手正准备敲门，突然，屋子里传来
“嘭”的一声巨响！
那声音又大又闷，像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吓得门外的李萍萍浑身一哆嗦！
怎么回事？
晓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