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京都,朱雀大街。
这条直通皇宫端门的御道,此刻已不再是帝王銮驾的专属通道,而成了一片沸腾的、由青色儒衫和激昂口号汇成的海洋。
数以千计的太学生、国子监生员,以及京都各大学坊的年轻学子,手挽着手,臂膀紧扣,组成了一道道血肉筑成的人墙。
他们面容稚嫩,眼中却燃烧着近乎殉道者的光芒,一步步,踏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向着那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宫门逼近。
口中高呼着“铲除国贼!”“罢免摄政王!”“还我大夏朗朗乾坤!”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冲击着森严的宫墙,也冲击着拦阻者的心理防线。
武松与鲁智深率领的五城兵马司甲士,刀枪出鞘,铁甲森然,却在这股手无寸铁、却意志如钢的人潮面前,显得前所未有地被动。
他们原本以为亮出兵刃,几声呵斥便能驱散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却没料到对方竟毫无惧色,反而以血肉之躯结阵前行。
武松眉头拧成了疙瘩,按着腰刀,声如闷雷再次喝道:“尔等学子,不闭门苦读圣贤书,以求报效国家,竟敢在此聚众喧哗,阻塞御道,诬陷摄政王!速速散去!若再冥顽不灵,休怪某家手中钢刀不认人!”
人群中,一名看似领头的年轻学子,面色因激动而潮红,他毫无畏惧地迎着武松的目光,朗声回应,声音清越却带着悲愤:
“将军!我等寒窗苦读,念的便是圣贤教诲中的‘忠义’二字!为的正是保社稷安稳,正国家之本!如今权臣霍无忌独揽大权,私藏国玺,排除异己,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江山有倾覆之危,百姓或将遭倒悬之苦!我等读书人,若此时仍明哲保身,苟全性命,与禽兽何异?”
鲁智深性情如火,闻言更是怒不可遏,手中沉重的水磨禅杖猛地一顿地,青石板砖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细纹,他暴喝道:“兀那酸丁!休得妖言惑众!尔等意欲何为?!”
那学子昂首挺胸,视那骇人的禅杖如无物,声音更加高昂:“我等要面见陛下与太后,呈上请愿书!罢黜摄政王霍无忌,清除朝中奸佞,还我大夏朝堂一片云散天清,朗朗乾坤!”
“大胆狂徒!”鲁智深气得虬髯戟张,禅杖挥动带起呼啸风声,“尔等再敢上前一步,洒家定叫尔等立毙杖下,成为这街边枉死之鬼!”
那学子闻言,非但不退,反而发出一声悲凉的冷笑,目光扫过周围同窗,声音传遍全场:“将军武艺高强,要杀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是易如反掌!但你杀得了一个我,能杀尽这千百个我吗?你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杀得光天下所有心怀忠义之人吗?!”
“忠义之心,不死不灭!”
“清君侧,正朝纲!”
学子们齐声应和,声震屋瓦。他们更加用力地挽紧手臂,脸上浮现出慷慨赴死般的大无畏神情,脚步愈发坚定,踏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铿锵而悲壮的节奏,再次向前迈步!那无形的气势,竟逼得手持利刃、身经百战的五城兵马司士卒们心神动摇,下意识地步步后退!
鲁智深怒发冲冠,便要不管不顾挥杖打去,却被武松一把死死按住手臂。武松面色凝重,低声道:“兄弟,不可冲动!此事牵连太大,已非我等武夫所能决断!速速上报,请诸位大人定夺!”
于是,京都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群青衣学子,以血肉之躯结成的脆弱人墙,竟逼得全副武装的朝廷兵马步步后退,缓缓向着皇宫端门移动。
端门城头,闻讯赶来的内阁重臣们——魏征、张仪、张居正、于谦、和珅等人,凭栏下望,皆眉头紧锁。看着下方那乌泱泱一片、口号震天的学子,以及被逼得不断后退的兵马司队伍,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阮氏三兄弟早已率领金吾卫在端门前布下第二道防线,与武松、鲁智深汇合。然而,面对这些手无寸铁却意志坚决的学子,这些沙场悍将也感到束手无策,只能焦急地抬头望向城楼,等待阁老们的决策。
城楼上,风声鹤唳。
张仪摇头叹息,语气中带着无奈与愤懑:“王爷在外浴血奋战,为大夏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凯旋在即。不想朝中宵小,竟在此刻散布谣言,败坏王爷清誉,可恨,可叹!”
魏征面容肃穆,忧心忡忡:“此事棘手异常。下方皆是国之学子,未来栋梁。若处置不当,轻则寒了天下士子之心,重则激起更大民变,届时朝局动荡,大夏真有倾覆之危啊!必须慎之又慎!”
和珅闻言,冷哼一声,三角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慎什么慎?魏大人未免太过妇人之仁!依咱家看,这帮刁民,分明是受了奸人蛊惑,蓄意作乱!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国法!只需将那几个带头闹事的揪出来,明正典刑,以儆效尤!看谁还敢再闹!”
于谦立刻反驳,语气坚决:“万万不可!和大人!学子们虽有不当,然其心或可悯,其情或可原。妄动刀兵,只会将事情推向无可挽回的境地!当以安抚、劝解为主,陈说利害,令其散去方为上策!”
和珅不屑地撇了撇嘴,正要再争。魏征已运足中气,向城下高声喊道:“尔等学子!聚众于宫禁之地,高声喧哗,已犯国法!速速退去,各归学舍,朝廷念尔等年少,或可不予深究!若再执迷不悟,国法无情!”
城下学子中立刻有人高声回应:“魏大人!我等非为私利,实为江山社稷而来!只求面见陛下,陈述民意!请大人代为通传!”
“求见陛下!铲除国贼!”
“求见陛下!铲除国贼!”
千百人的呼喊再次汇聚成巨大的声浪,淹没了魏征的劝诫,也清晰地传入了深宫。
慈宁宫中,太后正搂着小皇帝,听到宫外隐隐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铲除国贼”之声,心中先是闪过一丝暗喜。
这些学子,此刻就是她与皇帝最坚定、最有力的支持者!有这股“民意”在手,霍无忌即便回朝,也必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可能被迫收敛。
她立刻起身,准备更衣,带着小皇帝亲临端门,安抚学子,将这“忠君爱国”的大义名分牢牢抓在手中,进一步收买人心,巩固皇权。
然而,她刚走出慈宁宫殿门,便被一队顶盔贯甲、神色冷峻的羽林卫拦住了去路。
统领李俊带着童威、童猛二将,躬身行礼,语气却不容置疑:“启禀太后,宫外有乱民聚集,局势未明,恐惊圣驾。为太后与陛下安危计,请暂回宫内,勿要外出。”
太后强压着心头怒火,尽量平静地说道:“李将军,哀家知道是些学子,正因如此,哀家与皇帝更应出面安抚,平息事端。”
李俊依旧保持躬身的姿势,声音毫无波澜:“太后仁慈。然则,内阁诸位大人已在端门处置,稍后自有结果禀明太后。此刻宫外混乱,刀剑无眼,还请太后与陛下留在宫内,最为稳妥安全。”
太后看着李俊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他身后那些只听霍无忌号令的羽林卫士兵,心中顿时一片冰凉。她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保护,而是软禁!在这座看似属于她的皇宫里,她连走出宫门的自由都没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与绝望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