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宫墙上众臣争执不下之际,一身素色布衣、未着官袍的刘伯温,悄然登上了端门城楼。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激愤的学子海洋,又看了看身旁神色各异的同僚,淡淡开口:“诸位同僚,朝中军机政务繁多,岂能尽耗于此?此处交由伯温处置,诸位请回衙署办公吧。”
魏征眉头紧皱,盯着刘伯温:“刘基!你欲如何处置?下方皆是国家未来栋梁,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刘伯温长长吐出一口胸中浊气,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仿佛能看到凯旋大军的旌旗,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王爷携大胜之威,不日即将凯旋。京都,绝不能乱,也乱不起。”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震!张仪深深地看了刘伯温一眼,率先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张居正、于谦默然片刻,也相继离开。
和珅嘴角扯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拂袖而去。唯有魏征,依旧驻足,沉声道:“刘基,慎重!千古骂名,非同小可!”
刘伯温转回目光,看向魏征,脸上竟露出一丝淡然而决绝的微笑:“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总要有人,来做这‘恶人’,确保王爷归来之时,看到的是一片稳定‘和谐’的京都。”
魏征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步履沉重地走下了城楼。
当所有文臣阁老离去后,刘伯温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冷酷。他轻轻抬起手,向前一挥。
无声的命令,却如同死神的号角。
刹那间,早已埋伏在街道两侧屋檐后、巷弄暗影中的无数锦衣卫,如同鬼魅般涌出!他们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或强弓劲弩,动作迅捷而整齐,瞬间封锁了朱雀大街的所有出口。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关门闭户!违令者同罪!”
冰冷的呼喝声此起彼伏。沿街的商铺、民宅,在锦衣卫雪亮的刀锋逼迫下,慌忙关闭门窗,发出砰砰的乱响。一些胆大探头张望的百姓,被厉声呵斥,连滚带爬地缩了回去。整个朱雀大街,除了学子与官兵,再无一个旁观者。
与此同时,张横、张顺率领的巡捕营精锐,迅速封锁了通往此处的各条街巷和内城门,彻底切断了这里与外界的联系,也断绝了任何可能的增援或逃离路线。
转瞬之间,端门之前,朱雀大街之上,就只剩下那数千名聚集的学子,以及从四面八方如同铁壁合围般缓缓逼近的、杀气腾腾的锦衣卫与五城兵马司军队!
燕青如同暗夜中的修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处制高点,他身后,是密密麻麻排开、张弓搭箭的锦衣卫弩手。冰冷的弩箭在秋日的阳光下,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幽光,牢牢锁定了下方那一片青色的“海洋”。
武松与鲁智深也接到了明确的指令,不再犹豫。武松猛地拔出腰刀,鲁智深举起水磨禅杖,同时大喝:“列阵!前进!”
“唰!”五城兵马司的士卒们刀枪并举,迈着沉重的步伐,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向着学子们压迫过去。凛冽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空气中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为首的学子感受到这铺天盖地的杀意,脸色微微发白,却依旧强撑着挺起胸膛,厉声质问:“你……你们想要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还敢屠戮士子不成?!”
“难道朝廷要杀尽忠良吗?!”其他学子也纷纷鼓噪起来,只是那声音里,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刘伯温手扶城墙,俯视着下方,他的声音透过内力,清晰地传遍整个街道,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尔等聚众滋事,冲撞宫禁,扰乱国本,更兼污蔑国之柱石,罪同谋逆!本官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此刻放下执念,自行散去者,朝廷可网开一面,既往不咎!若仍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后果,自负!”
学子们出现了一阵骚动和哗然,有人面露犹豫,但更多的人被激起了更强的逆反心理。
一名学子梗着脖子,高声反驳:“我等心怀忠义,特来向太后、陛下陈情!尔等权奸,阻塞言路,残害忠良,才是真正的国贼!有何资格训斥我等?!”
刘伯温闭上了眼睛,复又猛地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杀意。他不再多言,只是从牙缝里,清晰地挤出了一个字,如同九幽寒风吹过:
“杀。”
这一个“杀”字,仿佛抽干了所有的声音与色彩。
时间似乎有瞬间的凝滞。
下一秒——
“嗡——!”
那是弓弦集体震动的恐怖闷响!如同死神的叹息!
无数支蓄势待发的弩箭,从四面八方的屋檐、窗口、街角,如同狂暴的金属暴雨,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那密集的、毫无防护的学子人群倾泻而下!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瞬间取代了激昂的口号,成为这片空间的主旋律!
第一排的学子,如同被无形的巨镰扫过的麦秆,成片地倒下!鲜血从他们的胸口、咽喉、眼眶中迸射出来,在空中形成凄厉的血雾。惊愕、痛苦、难以置信的表情凝固在他们年轻的脸上。
“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惊恐的尖叫!人群瞬间炸开,之前的秩序和勇气在死亡的绝对威胁面前土崩瓦解。有人试图向后跑,却发现退路已被堵死;有人想蹲下躲避,却被后面混乱的人群踩踏;更多的人,在绝望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然而,杀戮才刚刚开始。
第一轮弩箭洗礼后,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如同黑色的潮水,面无表情地涌入了混乱的人群。他们训练有素,三人一组,刀光闪烁间,精准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无论是试图反抗的,还是跪地求饶的,亦或是茫然无措的,只要在攻击范围内,皆是一刀毙命!
绣春刀砍断骨头的脆响,利刃划破喉咙的嘶嘶声,垂死者的哀嚎,幸存者的哭喊……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交响乐。
武松钢牙紧咬,手中戒刀并未出鞘,只是以刀鞘格挡开冲向他这边的慌乱学子,但他麾下的兵马司士卒,在得到明确命令后,也挺起长枪,组成枪阵,一步步向前推进,将那些试图冲击军阵的学子无情地刺穿、挑飞!
鲁智深狂吼一声,将水磨禅杖重重插在地上,激起一圈尘土,他双目赤红,看着这单方面的屠杀,胸中郁愤难平,却终究没有动手,只是死死握紧了禅杖,指节发白。
燕青如同鬼魅,在人群中穿梭,他的目标明确,是那些仍在试图组织抵抗、高声呼喊的领头学子。每一次短弩的机括轻响,或是匕首的寒光一闪,都必然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鲜血,染红了朱雀大街光洁的青石板路面,汇聚成一条条蜿蜒的小溪,向着低洼处流淌。原本象征着文运昌隆的青色儒衫,被肆意泼洒的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褐黑色。书籍、文稿、撕碎的横幅散落一地,被血污和脚印践踏。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盖过了秋日的清爽。
屠杀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当最后一名站着的学子被数把绣春刀同时贯穿身体,无力地倒下后,整个朱雀大街,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
先前还人声鼎沸的街道,此刻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层层叠叠,触目惊心。数千名心怀“忠义”、意图“清君侧”的年轻学子,几乎被屠戮殆尽。只有极少数机灵的,或是被同伴尸体覆盖的,或是侥幸躲入某些死角未被发现的,才得以幸存,在尸山血海中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刘伯温依旧站在端门城头,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那片修罗场。秋风拂动他素色的衣袍,猎猎作响,与他脚下那片冲天的血腥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
他轻轻摆了摆手。
早已待命的杂役和兵卒迅速上前,开始沉默而高效地清理现场。一具具尚带余温的尸体被拖走,扔上等候的板车。清水混合着消毒的药粉,冲刷着地面的血污,试图掩盖这场惨剧的痕迹。
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以及这数千冤魂的无声控诉,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冲刷干净的?
刘伯温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正在被迅速“清理”的街道,转身,缓步走下城楼。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独而决绝。
京都的这场“风波”,以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被强行“平定”了。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流淌在朱雀大街上的鲜血,必将浸染大夏未来的史册,也必将在这座古老的帝都,种下更深、更危险的祸根。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