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荆湖水面本该铺满翡翠般的菱叶,此刻却团白絮。老湖民张阿公划着菱桶,木桨搅起的水花泛着油光,桶里零星躺着几片腐烂的菱叶,叶脉间爬满蛛网状的水绵菌,轻轻一捏就化作腥臭的脓水。“这哪是菱角塘,分明成了水绵菌的老巢!” 他的烟杆重重敲在桶沿,火星溅入黏腻的水面,瞬间熄灭,“往年这时候,菱角早该装满船舱了……”
放眼望去,整片湖面被灰白色的水绵菌覆盖,宛如蒙着一层霉变的棉絮。菱角茎秆在菌毯下奄奄一息,原本饱满的菱角变得干瘪发黑。岸边的晒菱场空空荡荡,几个孩童蹲在地上玩着泥巴,以往堆满菱角的竹筐早已蒙上厚厚的灰尘。远处的渡口,本该运送菱角的商船被迫闲置,船工们望着死寂的湖面,愁眉不展。
王远踩着摇摇晃晃的木桥踏入湖边村落,腰间悬挂的《湖广农书》竹简在风中轻响。他蹲在湖边,指尖挑起一缕水绵菌,触感如同沾了胶水的蛛丝,凑近细看,菌丝间还藏着细小的孢子囊。“《湖广农书》记载,浮萍科植物是水绵菌的克星,” 他展开书页,指着 “湖塘治害” 篇的批注,“再辅以白僵菌粉,定能事半功倍。”
治湖工坊里,湖民们划着小船,在浅水区打捞浮萍。王远亲自将白僵菌粉均匀地洒在浮萍堆上,用木耙反复翻动:“浮萍能遮蔽阳光,断了水绵菌的活路,白僵菌粉遇水即活,专噬菌丝。” 当满载浮萍菌粉的船只驶入菱角塘,整片湖面仿佛盖上了一层绿色的绒毯。随着浮萍的蔓延,灰白色的水绵菌逐渐蜷缩,银白的菌丝如潮水般吞噬着菌毯。
张阿公划着菱桶凑近,惊喜地发现浮萍下的菱叶开始舒展:“王先生,这法子就像给菱角塘盖了床救命被!” 他伸手捞起一团萎缩的水绵菌,见其内部已被白僵菌织成网状,轻轻一扯就碎成齑粉。
为了彻底消灭顽固的水绵菌,王远设计出 “菱菌浮笼”。竹匠们将竹条编成精巧的六角形笼子,里面放置火鳞菌核,笼顶系着用芦苇编织的浮标。“火鳞菌核遇水升温,能将周围的水绵菌烫死,却不会伤到菱叶,” 王远演示着浮笼的用法,“就像给菱角塘点起无形的火阵。”
当菱菌浮笼被悬挂在菱丛中央,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火鳞菌核释放的热量在水中形成无形的涟漪,接触到的水绵菌瞬间蜷缩成褐色的硬块,发出 “滋滋” 的声响。而周围的菱叶却安然无恙,甚至在热气的滋养下,叶片变得更加翠绿肥厚。
王远还从长江支流引进了 “食绵鱼”。这种鲤科变种鱼腹内含有特殊的共生菌,不仅能消化水绵菌,还能免疫菌毒。湖民们将鱼苗放入菱角塘,只见食绵鱼摆动着斑斓的鱼尾,穿梭在菱叶间,所过之处,水绵菌被一扫而空。
年轻湖民小李潜入水中查看,兴奋地浮出水面:“阿公快看!这些鱼肚子鼓鼓的,全是吃下的水绵菌!” 随着食绵鱼的繁衍,菱角塘的生态逐渐恢复平衡,菱角茎秆重新挺立,嫩绿的花苞在叶间若隐若现。
正当菱角塘重现生机时,慎思堂买通的湖匪趁着夜色,将装有蚀心菌毒的陶罐抛入水中。墨绿色的毒菌在水面扩散,却正巧飘向菱菌浮笼。火鳞菌核释放的高温瞬间将蚀心菌毒点燃,湖面上腾起诡异的蓝紫色火焰。
更令人意外的是,部分未被烧死的蚀心菌毒沉入水底,竟成了食绵鱼的 “加餐”。这些体内含有共生菌的鱼儿不仅没有中毒,反而变得更加肥壮。当湖民们捕捞食绵鱼时,发现鱼肉鲜嫩无比,毫无毒素残留。张阿公尝了一口鲜美的鱼汤,哈哈大笑:“没想到慎思堂的毒,反倒成了咱的美味!这可真是以毒攻毒的佳话!”
金秋时节,荆湖菱角塘终于迎来了丰收。湖面上,采菱女们坐在菱桶里,银铃般的歌声回荡在水面上。她们的竹筐里装满了饱满的菱角,外壳泛着诱人的红棕色。张阿公望着热闹的湖面,眼中泛起泪花,将一篓菱角高高举起:“老伙计们,咱们的菱角塘,又活过来了!”
王远在《湖广农书补遗》中详细记录下这次治害经历,他写道:“治菱塘之患,需善用湖塘之物,借水生水克之理。浮萍遮光,菌笼纵火,食鱼清污,四方智慧汇聚,终还菱塘一片生机。” 当他搁笔时,窗外传来悠扬的采菱曲,那歌声里,满是对丰收的喜悦和对自然智慧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