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您落水昏迷了,棠二公子要给您请太医……”斐柳小声地讲起了当时的情况。
电光石火间,张显明反应过来了。
秩桐是想用刺杀棠云麟的方式制造混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开,好让她不被太医诊脉。
张显明:“……”
一时间不知道该夸他忠心还是骂他愚蠢了。
若他只是出来保护自己,还能扯一个家中安排的护卫当做由头。
可他竟然去刺杀棠云麟?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不仅坐实了有人图谋不轨,更将他自己和她都推到了更危险的境地。
这一切,究竟是棠云麟早就设好的局,引她入瓮?
还是真的只是一连串要命的巧合?
那松动的石板,救人却故意打晕她的护卫,更衣的婢女,在场的太医……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飞速旋转了起来。
但不管她怎么想,依旧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不行,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
她必须主动出击,掌握一点主动权,至少要先弄清楚秩桐的状况,以及棠云麟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沉声道:“带我去见棠云麟。”
棠云麟从下人口中得知张显明要见他,脸上露出些许惊讶,当即命人将她带了进来。
一见到张显明,他便关切地询问道:“显明兄,你身体不适,该好生休息才是。怎么还来找我了?”
张显明在他面前站定,拱手一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慨:“云麟兄,听闻那刺客已被拿下?此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刺,实在猖狂。不知可否让我一同旁听审讯?”
棠云麟眸光微动,面上却露出几分不赞同:“显明兄有心了。只是要审讯那凶徒,场面难免不堪,只怕会惊扰到你。”
“云麟兄此言差矣。”张显明语气坚定,带着读书人的执拗。
“圣人云,见义不为,无勇也。我虽力弱,却也不能对此等恶行置若罔闻。况且……”
他话锋一转,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与自责。
“此人出现得蹊跷,偏偏在我落水之际动手。我实在担心,他是否是冲着我来的,却连累了云麟兄。若不能亲耳听听他的供词,查明原委,我回去也无法向家中交代,更是寝食难安。”
棠云麟盯着他看了片刻,见她依旧坚定,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轻叹一声:“显明兄既有此心,我若再阻拦,倒显得不近人情了。只是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还望显明兄务必保持冷静。”
“这是自然。”张显明压下心中的波澜,郑重颔首。
“既如此,那便随我来吧。”棠云麟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山庄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
房门一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便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
秩桐被粗重的铁链缚在房中的木柱上,双手高吊,脚尖刚刚能触及地面,看起来十分痛苦。
听到脚步声,他艰难地抬起头。
当他看到面色沉静的张显明时,双眼骤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讶。
他下意识地想挣扎,铁链被他扯得哗啦作响,却只是徒劳地让腕上的伤口崩裂得更开,鲜血顺着小臂蜿蜒流下。
他瞬间又意识到自己这番举动或许会给主子带来危险。
他恶狠狠地把目光落到了棠云麟身上,“啐”了口唾沫。
“姓张的!别以为你攀上了北境王府的高枝,改了名字,老子就认不出你了。”
“你爹当年在阆中做药材生意,黑心烂肺,以次充好,逼得我爹娘走投无路,悬梁自尽。这笔血债,我找你讨了这么多年,今日就算栽在这里,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哐当作响,伤口崩裂涌出更多鲜血:“只恨方才没能一刀结果了你!苍天无眼,竟让你这等奸商之子活得人模狗样,还要去考什么功名!我呸!”
张显明一瞬间就明白了秩桐的用意。
他是在演戏,他不想牵累她。
张显明面上适时地露出惊愕与茫然,他伸手指向一旁的棠云麟:“你说他叫什么?姓张的?你的仇人?”
“没错。”秩桐脸上露出了扭曲的恨意。
“我要杀了他,给我全家报仇。”
“我乃北境王次子棠云麟,他才是姓张的。”棠云麟瞥了张显明一眼。
“你说你复仇多年,连仇人都找错了,岂不是可笑?”
秩桐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扭头死死盯住张显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你才是张显明?”
他忽然发出一阵凄厉的怪笑,笑得浑身伤口都在渗血、
“哈哈哈哈……找错了……我居然连仇人都找错了……”
笑着笑着,他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整个人像被抽了魂似的瘫在铁链上,哑着嗓子道:“既然找错了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给我一个痛快吧。”
“慢着!”
张显明赶紧站了出来阻拦。
他冲棠云麟抱了一拳:“云麟兄,此事既然牵涉到我张家清誉,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棠云麟点了点头:“这倒是。”
张显明扭头狠狠瞪了秩桐一眼:“你说我家逼死你爹娘,证据呢?我张家在阆中做生意向来本分,从没干过这种缺德事!”
说完,他再次看向棠云麟,言辞恳切:“云麟兄,此人既口口声声指认我张家,可否将他交予我处置?”
“我必严加看管,细细查问,若他所言属实,我张家绝不包庇。若他是污蔑构陷,也定要还我张家一个清白。绝不让此等不明不白的指控,玷污我张家门楣,亦不让云麟兄平白担了风险。”
棠云麟哪里能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张显明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什么查清真相、维护清誉,不过就是想把人弄走罢了。
之前照夜已经撬过他的嘴了。
此人嘴硬,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或许他可以放长线,钓大鱼。
想了想,他缓缓点头:“显明兄所言确有道理。”
“此人既然指控的是张家,由显明兄亲自查问,查明真相,倒也名正言顺,更能服众。”
“只是,此人凶悍,显明兄一介书生恐怕难以控制住。不如我派人保护你,顺便帮着一起查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