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明军的营垒刚刚建好一半之时,大阪城那厚重的、从未被攻破过的主城门,在“咯吱”的巨响中,缓缓打开。
德川家光亲自身着金色的具足,骑在他的爱马之上,率领着他最后的、也是最精锐的十万大军,如同黑色的死亡潮水,从城中一涌而出。
他们开始在广阔的大阪平原上,布下他们最后的、也是最悲壮的战阵。
……
“敌袭——!敌军出城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划破了明军大营那略显松懈的氛围。正在挖掘壕沟的辅兵们惊愕地抬起头,正在擦拭兵器的士兵们猛地站起身。
然而,预想中的混乱并未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铜哨声和急促的战鼓声在营地各处疯狂响起!
“全军集结!整队!!”
“步卒归阵!骑兵备马!”
无数军官嘶吼着,奔走在各自的队伍中。原本还在施工的营地,在短短几息之内,就变成了一台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士兵们扔下手中的工具,迅速拿起长枪与盾牌,按照操典演练了千百遍的流程,汇入一道道钢铁的洪流之中。
帅台之上,曹勋等将门子弟的脸上,交织着震惊与狂喜。
“殿下!德川家光疯了!他竟然真的敢出城决战!”曹勋激动地按住刀柄,“末将请为先锋,凿穿敌阵!”
太子朱慈烺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他举着千里镜,冷静地观察着远处那缓缓展开的、如同黑色羽翼般的敌军阵型。
那是倭国战国时代流传下来的着名阵法——鹤翼阵。两翼前凸,中央内凹,意图用两翼包抄敌军,再用中军主力给予致命一击。
“他想一口吃掉我们。”太子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他放下千里镜,目光扫过台下已经集结完毕、军容鼎盛的大军。
“传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传令兵的耳中。
“命,顾炎武,率第一、第二、第三镇,共五万步卒,于中军正面结阵!无论敌军攻势多猛,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森然,“给孤,死死地顶住!”
“命,神机营、火枪营,于中央步阵之前展开!自由开火,不必吝惜弹药!孤要让他们的冲锋之路,铺满他们自己的尸体!”
“命,定王、晋王,率东宫卫率五千铁骑,护我右翼!待机而动!”
“命,李定国、曹勋,率羽-卫及新军骑兵主力,共一万五千铁骑,为我左翼!立刻隐入西侧山丘之后,没有孤的帅旗号令,不准出击!”
一道道命令,如同一道道精准的刻刀,迅速勾勒出明军的应对之策。
他转向身旁的锦衣卫:“立刻飞马传令郑成功!告诉他,鸟已出笼!他的舰队不必再封锁堺港,所有登陆部队,全速向主战场靠拢,从侧后方,给予德川家光最后的致命一击!”
“再传令张铁山!南线已空,让他不计伤亡,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兵临大阪城南!”
做完这一切部署,他缓缓拔出腰间的天子剑,剑锋遥遥指向远处那面代表着德川将军权威的、巨大的三叶葵家纹旗。
“此战,全歼敌军。”
……
大阪平原之上,日头渐高。
十万倭军组成的鹤翼阵,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展开。无数面绘有三叶-葵家纹的旗帜,在风中汇成一片绝望而肃杀的海洋。
德川家光缓缓拔出腰间名刀“童子切安纲”,没有一句多余的动员,只是将闪烁着妖异蓝光的刀锋,指向了明军大阵中央,那面高高飘扬的玄色麒麟帅旗。
“全军……”他的声音,嘶哑,却又充满了最后的疯狂。
“突击——!!!”
“咚——咚——咚——咚——!”
数百面巨大的太鼓,在倭军阵后被同时擂响!那沉闷、急促,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心跳声,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
“喔——!!!”
十万名倭国武士与足轻,发出了野兽般的、整齐划一的呐喊!那黑色的死亡潮水,开始缓缓地向前移动,然后是小跑,最后,汇成了一股足以踏平一切的地动山摇的冲锋!
帅台之上,太子朱慈烺看着那片向自己奔涌而来的、遮天蔽日的黑色海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天子剑,而后,猛地向下一挥!
“开火!”
一声令下,早已严阵以待的、明军阵前数百门新式野战炮,在同一瞬间,发出了它们震耳欲聋的咆哮!
“轰——轰——轰——!!!”
数百枚呼啸的实心铁弹,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地砸入了倭军那密集的冲锋阵列之中!
血肉横飞之间,那黑色的潮水,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道巨大的、血肉模糊的豁口!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巨大的动能撕成了碎片。
然而,后续的倭军士兵,却仿佛瞎了、聋了一般,他们踏着同伴温热的尸体与内脏,依旧疯狂地、沉默地,向前冲锋!他们的眼中,只有前方那面麒麟帅旗!
当他们冲进三百步的距离时!
“火枪营!三段击!预备——”
“放!”
“砰!砰!砰!砰!”
如同爆竹般连绵不绝的枪声响起,一道由数千发铅弹组成的死亡弹幕,瞬间笼罩了倭军的前锋!冲在最前面的上千名旗本武士,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身体巨震,而后齐刷刷地向后倒去。
但他们的冲锋,仅仅停滞了一瞬!
德川家光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战刀,嘶吼着向前。他身边的亲卫们用身体和盾牌,为他筑起了一道移动的城墙。
在付出了惨重到难以估量的伤亡之后,倭军的先头部队,那黑色的潮水,终于跨越了炮火与弹幕的死亡地带,狠狠地撞上了顾炎武布下的、那如山峦般厚重的长枪大阵!
“铛——!!”
长枪的枪林与武士刀的刀阵,在这一刻,终于碰撞在一起!
金属的脆响、骨骼的断裂声、临死的惨叫与疯狂的嘶吼,瞬间汇成了一曲最原始、最残酷的战争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