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的步兵,如同黑色的潮水,沉默地,涌向了那片由炮火与死亡所构成的、狰狞的废墟。
迎接他们的,并非是一座空城。
在那片残垣断壁之后,在那一堆堆尚在冒着黑烟的瓦砾之中,数千名幸存的、杀红了眼的八旗兵,如同受伤的、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咆哮!
他们知道,已无退路。他们将所有的恐惧,都化作了对生者的刻骨仇恨!他们依托着废墟,用弓箭,用火铳,用所有能找到的武器,与涌入的明军,展开了最为残酷的、寸土必争的巷战!
战斗,从明军踏入废墟的第一刻起,便直接进入了白热化!
天雄军的步卒,在主将卢象升的亲自带领下,作为第一波攻击的主力,率先冲入了那被炮火轰开的巨大缺口。
“杀——!!!”
他们面对的,是如同疯魔般的、八旗兵的决死反扑!
一名天雄军的百户,刚刚带领着麾下士卒,冲上一片由碎石堆积而成的高地,还未来得及站稳脚跟,数十支冷箭,便从四面八方的废墟之中,攒射而来!那百户身中数箭,怒吼一声,依旧挥刀向前,却被一名从阴影中扑出的、浑身浴血的建奴甲兵,用一柄沉重的骨朵,活生生地,砸碎了半个脑袋!
然而,天雄军,不愧是大明最精锐的步卒!他们没有被这血腥的一幕所吓倒!他们迅速结成小型的、以十人为单位的攻击队列,盾牌在前,长矛在后,火铳手居中,步步为营,开始对这片被敌人占据的废墟,进行系统性的、冷酷的“清扫”!
与此同时,在战场的另一侧,由李自成统领的忠贞营,也已然杀入。
这些本就出身流寇的悍卒,对于这等混乱的巷战,简直是如鱼得水!他们没有天雄军那般严整的军纪,却有着如同野兽般的、对危险的直觉和对杀戮的渴望!
李自成亲自提着一把厚背大刀,一马当先!他不去啃那些由八旗精锐死守的硬骨头,而是带领着麾下数千悍卒,如同最狡猾的狼群,专门寻找那些由新降汉军或辅兵守卫的薄弱环节,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冲即垮,随即,向敌人的纵深,疯狂地穿插、分割!
而在战场的后方,梅春的淮右军,则沉默地,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将那些被肃清的区域,一一接管,并迅速建立起新的防线,防止任何可能的反扑。
整个宁远城,彻底化为了一座巨大的人间绞肉机!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房屋倒塌声、以及伤兵那濒死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地狱的交响。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
当最后一抹血色的残阳,即将沉入地平线时,城内,最后的有组织的抵抗,终于,被彻底肃清。
然而,皇帝的意志,远不止于此。
当孙传庭,来到中军将台,向皇帝禀报,城内敌军主力已尽数被歼,是否可以开始受降,安抚城内百姓之时,朱由检,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百姓?”
他反问道,声音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此城之内,皆是建奴,及其附逆之汉奸。何来,朕的百姓?”
他缓缓地,从将台上站起,目光,扫过那座已然被战火与死亡所笼罩的城市,下达了那道足以让在场所有文官,都遍体生寒的、最后的命令:
“传朕旨意。”
“入夜之后,全军,入城。”
“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命令,被沉默地,执行了下去。
夜,降临了。
宁远城,没有迎来片刻的安宁,反而,陷入了更为深沉、也更为彻底的黑暗与绝望。
数万名早已杀红了眼的明军士卒,如同潮水般,涌入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执行着皇帝最冷酷的命令,进行着一场毫无怜悯的、系统性的屠杀。
一队忠贞营的士兵,踹开了一座看似富庶的宅院大门。迎接他们的,是跪倒一地的、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为首的一个老者,拼命地磕头,声称自己乃是汉人,不过是为建奴经商,求一条活路。
回答他的,是李自成麾下一名百户,那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刀锋。
“陛下有旨,此城之内,再无汉人。”
另一边,一队天雄军的士兵,冲入了一片普通的民居。他们看到,有瑟瑟发抖的妇人,紧紧地,将自己的孩子,护在怀里。
士兵们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但随即,他们想起了,在辽东,那些同样被建奴,屠戮的、自己的妻儿。
他们手中的长矛,最终,还是,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杀戮,从黄昏,一直持续到深夜。
惨叫声,渐渐地,稀疏了。
最终,当东方的天际线,再次泛起鱼肚白时,整座宁远城,已然,化为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寂静的坟墓。
城内,再也听不到任何一个活人的声音。
据事后粗略统计,此役,明军,以伤亡近万的代价,攻克了这座辽西坚城。而城内,近两万建奴守军,连同那些被强征的汉人辅兵,以及城中所有的建奴家眷、商贾……合计,近十数万之众,除极少数在巷战中投降,被押解出城外,几乎,尽数被屠戮殆尽。
黄昏,一面巨大的、象征着大明皇帝亲临的日月龙纛,终于,在无数将士那震天的欢呼声中,插上了宁远城那残破的、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城头!
朱由检,身披那套在激战中,已然沾染了些许血污与硝烟的赤金龙鳞甲,在曹变蛟与龙骧营的护卫下,亲身,踏过那由尸体与碎石铺就的废墟,缓缓地,走入了这座,被他亲手,攻破的城市。
他的脚下,是建奴的尸骸。他的眼中,是燃烧的、属于大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