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灼胥甩甩蹄,示意卫兵暂时远离;随后,他干净利落地脱下了将军服,狠狠摔在了地上。
没错!就该这么干,我在心中暗暗赞叹,甚至我希望安灼胥能再踩上两蹄,那样我几乎就要为他鼓蹄喝彩了。
但安灼胥没有,作为一名军官的素养让他做出的最大动作也就是扔掉衣服,正如这素养一直让他对银甲闪闪称“您”。
“带走...带走带走!”银甲不耐烦地摆了摆蹄,时间每多走一分钟,他与安灼胥间的对比就越明显,我也就越来越觉得他是一匹暴君!
安灼胥最后仰起头叹了一口气,在两匹卫兵的“陪同”下,踏上了通往皇宫地下的旋转式楼梯。
皇宫建造得很有意思,一层及以上是光鲜的宫殿,地下开始便是监牢。就像水晶帝国的现状。地下一层关押的只是普通犯马,上次蒂娜被关在其中的罪名大概是“酒馆闹事”一类。同时据我初入时的观察,皇宫的地下监牢远不止这一层,向下的旋转楼梯延伸入一片黑暗,仅地下一层下往地下二层的楼梯口,驻守的卫兵便增加到四匹。
直到安灼胥完全消失在视野中,银甲还望着楼梯方向嘀咕着。“为什么每一匹被我委以重任的将军都是疯子呢?”
疯子?我努力克制着怒气,这次的怒气完全来自我个马!安灼胥为水晶帝国做出的贡献,仅我亲眼所见便有那晚对黑晶王的阻拦,虽然我并不觉得那是可取的行为,但必然是对帝国抱有深深热爱才会做出那样几乎不要命的事!可现在,他却被这样诋毁...每想到这,我的胃都像被狠揪了一下,十分难受。
如果说在场马中真的有疯子,那一定就是他银甲闪闪!还有......我。
那该死的雌驹重又在我耳边轻语起来!“看看吧,帝国交给这样的马来管理,你甘心吗?”
我咧开嘴。不,我不甘心...可这跟我究竟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匹来自邻国的普通将军...不!那是我这具躯体,我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三学生!一个帝国君主的英明与否究竟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到底在为什么而不甘心?就像...就像如果我不甘心,就可以一举推翻它,将它掌控在自己蹄中一样。有马抢走了本属于我的东西,我就再将它抢回来,轻而易举,天经地义。
我开始浑身发颤,刚刚所见的一切再次激起了我的怒火,与之前的无名怒火不同,这一次,它来得直接、生得干脆,也更能引起雌驹的兴趣。狂笑声由远及近,我知道她又要来了,况且我的身体还没解除梦魇形态!
我低下头,强迫自己不再看银甲也不再想他的所作所为。我死死盯着身下的地板...该死,地板很大一块面积被我和索耶的血液侵浸,虽然已经略微干涸,它们仍散发着血液该有的气息,两马血液的混合让这气息更加浓烈。我挺直了身子,以免稍不留神雌驹便伏身去舔舐那滩干血。我要是在银甲和韵律面前做出这个举动就全完了!
“呃...抱歉,罗丝先生,让您等了这么久。”银甲的注意力回到了我的身上,他恢复了“皇族绅士”的常态,但现在我对他这副样子很是厌恶。“您还好吧?”
“不好,非常不好,”我用右蹄重重敲了两下头,熟悉的头痛袭来,熟悉的一切再次出现,如果我不能快点驱散梦魇,地上可能要再多出一滩鲜血,“必须赶快把我体内的怪物赶走!否则会有更多伤亡!”没错,就是怪物,我拒绝用任何其它名词形容雌驹,她不是马,也不是“梦魇”那样神秘莫测的诡魅存在,她就是纯粹的怪物,一边喊着“不甘心”一边要杀掉视野内所有马的怪物!
韵律一脸担忧地跑到我的身旁,试图安抚我的情绪。银甲回过头,对着皇宫上层高声喊道:“星耀(Stardazzle)法师!星尘(Stardust)法师!请你们快些下来!”
韵律死死按着我的前蹄,不让它们再敲在我的脑袋上。我哀求地看着韵律,放任不管只会让我的头更加疼痛。
痛感达到了新的顶峰,我感觉至少有四匹大麦克那样强壮的马在一起对着我的脑袋后踢。“啊...!”我痛苦地叫出了声,如果这些感受属实,我很可能已经得了轻微脑震荡。
“快些!再快些!”银甲见状,抬起头催促,“情况危急!”
“陛下,如您所知,建国日要穿的这身法师服实在不适合运动。”一个雌驹的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声音颇具磁性,能让马想到大公主那样成熟的雌驹。还不等我开始想象她的样貌,已经有两匹马小跑着从楼梯上下来。
好吧,这是真正的...盛装。大到甚至可以容下一个斯派克的法师兜帽稳稳扣在她们头上,身体其余部分被同色的法师长袍覆盖,袍子之上还盖着深蓝色斗篷,上面缀着的小水晶如夜空繁星点点,在光照下闪闪发光。只是,这一身穿着,相比于它们带来的华美,我感受到的更多是它带来的温度。七月的水晶帝国并不寒冷,远没有到需要穿这么多衣服御寒的地步,更别提她们四蹄上还穿着精致“高跟鞋”——看上去更像是雪地靴的高跟鞋!为了建国日整体的帝国形象,这两匹法师吃了不少苦。
当她们跑近时我才发现,她们不仅声音成熟,就连体型也颇像公主。星耀、星尘两马的体型介于普通马与公主之间,虽不如公主体型那般给马以压迫,也足够让马产生一点敬畏之心了。两马一匹天蓝色,一匹淡粉色,由于衣物遮盖,我看不到她们的可爱标记,也无从分辨她们的身份;有趣的是她们穿衣的配色又恰好是对方鬃毛的颜色,这种撞色搭配看得我有些眼花——特别是在头痛欲裂的时候。
“啊!是你。”粉色独角兽走到我的左侧。看到我的脸时,她有些吃惊,但压着声音,没有喊出来。
我想回以一个微笑,就像电视里那些老绅士一样,缓缓吐出一句“我们曾有一面之缘”。但现在的身体不允许我这样,实际上,我只是呲着牙,甚至不知是想微笑还是因为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