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精神有些恍惚,眼前发生的一切既不真实,又毫无逻辑。几组幻象在我眼前频繁闪过,那匹身着大氅的马站在山的顶峰,漫山望去满是黑色晶块,晶块如海浪般此起彼伏,灰马对天怒吼,吼出一段上古洪荒之语:“它的君主既死,帝国也要一同陪葬!”
可是这样狂傲的君主也死了。幻象每到这里,定会有一匹马出现与灰马对决,无需千军万马,这两马自有万军之势,双方出招便是翻云覆雨、天崩地裂。可每次结局都以灰马的失败告终,无论灰马进行了怎样的努力,仿佛一幕写好剧本的话剧,失败的一方注定失败,无论过程如何。
那么这幕剧一定是喜剧,灰马是暴君,他从未成功过,英雄总会取得最后的胜利,万马欢腾,世界和平。
但作为这幕剧唯一的观众,我觉得这剧烂透了。我体会着灰马的不甘与愤怒,并随着一次一次的失败加剧;英雄来战,他便全力迎战,被打败,重整旗鼓后,再次迎战...灰马的眼神愈加决绝,我几乎要看哭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坚持呢?一遍又一遍地被轰杀至渣,又一次又一次的复活,他究竟在坚守什么?
“醒来吧,我的孩子...”
雌驹的声音忽然传来,我转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但那声音分明是她在我耳边低语。
“所有马都在违逆你的命令,全世界都将与你为敌。那一匹匹逆臣等待着你去处死!”
“所以醒来吧,睁开你古老的双眼,好好看看这世界!难道你不想品尝哪怕一次胜利的滋味吗?”
“闭嘴!”我打断雌驹,这是恶魔的教唆,我不能再听下去;我缓缓俯下身缓解头痛,“如果那胜利是双蹄沾满鲜血换来的,我宁愿不要!”
“看来,千年的沉寂不仅让你变得冷漠,更让你的血性消失殆尽!”听声音,雌驹似乎叹了口气,“也罢!在笼中呆久了,雄狮也会忘记肉味,想唤回你的本性,单凭情绪是远远不够的...杀一匹马,那甜美的感觉抵得上千言万语!”
我忽然向前一步,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脑海中强行钻入了另一股意识,那匹雌驹!该死,我已经紧张到分裂出另一个马格了吗?这感觉很“奇妙”——这个词极不恰当,奇妙意为神奇美妙,可即将发生的事绝无法用“美妙”形容...我正一步步逼近索耶,而他紧盯着我,也毫不后退,他的行事准则不允许他在这种情况下后退半步。
我身边的空中出现数团紫雾,抬起右蹄,我像挥剑般在空中挥斩,一块黑晶从右上方紫雾中飞出,直劈向索耶;他用匕首将黑晶砍落,落在地上的黑晶下方出现一团紫雾,黑晶像溶在紫雾中一样很快消失。
左蹄挥击,又一块黑晶飞出,再次被索耶击落在地。局面看似僵持,实际上,索耶甚至无法撑到第四次挥击,击落黑晶需要很大的力气,索耶满额的汗水可以证实这点,仅两次攻击,索耶已是气喘吁吁。
第三次挥击仍是右蹄,我强压着举起右蹄的冲动,现在我的身体由两股意识共同操纵,哪个意识更强大,身体便为哪个意识行动,甚至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我知道雌驹一定要杀了索耶,便哭丧着脸,可重回马间的雌驹要止不住地大笑,癫狂的表情配合抽搐的右蹄,所有看到我这副模样的马一定会觉得我疯了。
“快走...快走啊!”我几乎要哭出声来,冲索耶大声吼着。
索耶并不“领情”,他粗喘着气,利用攻击间隔恢复些许体力,从他的姿势来看,他正准备着发起进攻。
看着他恐惧却坚定的眼神,我切实地感受到了愤怒,怒其不争;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体谅我一下呢,承受着烈火灼烧之痛,现在还要被雌驹支配着半个身体,我只是不想杀马,为什么所有马都在将我往绝路上逼?我想对索耶直白地大吼,问他你难道不怕死吗?快跑啊...
可他却还在琢磨着进攻,究竟对水晶帝国与阿奎斯陲娅怀有多大恶意,才会如此决然,甚至有勇气直面死亡地对抗!
雌驹的意识终究胜过了我,在她的操纵下,我直起身,两只前蹄用力击地,我就像战舰上的舰长,一声令下,紫雾炮筒全部开炮,成群的黑色晶块向索耶飞去。
叮叮当当!
索耶快速挥动匕首应对,打落三块黑晶后,剩余的所有黑晶掠过了他;黑晶块们飞入了轨迹另一段紫雾中,索耶身上留下无数划痕与穿透伤。
索耶瞪大了双眼,他扭头望着身后“回收”黑晶的紫雾,很快又将头甩向我。“你竟然...有着圣主的能力!”说话时,他吐出满口的鲜血。
新鲜血液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嗅觉仿佛瞬间灵敏数倍,那气息直冲大脑,我整匹马感到欢欣不已,放声大笑起来,我分不清是我在笑还是雌驹在笑,两种笑声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像是魔鬼的哀号。
匕首掉落在地,索耶半跪着俯下身子,他面朝大地,用力呼吸。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走到索耶面前,将左蹄停在了他眉心的正前方,一团紫雾在蹄下凝聚。我挣扎着想移开左蹄,身体不住地摇晃,其他三蹄在地上打鼓般跺着,偏偏施法的左蹄像被紫雾锁住一样无法移动分毫。
“以汝之鲜血,庆吾之新生!”魔鬼的声音大声宣告,昭示着君主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