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出租屋内暖黄的煤油灯照亮了围坐在一起的五人。简风文靠在旧沙发上,衬衫袖口还沾着些许粉笔灰,正将在潘哈德课堂上的见闻娓娓道来。
“……最后他说‘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时,那些孩子们眼睛都亮起来了。”简风文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连那个亚人女孩都挺直了腰板。”
熊智贤盘腿坐在地板上,手里捧着碗麻辣烫,红油汤面上飘着几片香菜。他吸溜了一口粉条,含糊不清地说:“这老师挺有意思啊!要是我们大学有这么有意思的教授,我可能就不会翘课去打游戏了。”
乐茶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把玩着一个齿轮零件,工装裤上沾着机油:“听起来他是真心喜欢教书?”他将零件抛起又接住,金属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不是为了钱或者名声?”
“我看不像装的。”简风文摇摇头,“他连孩子们带来的野花都珍惜得很,特意找了个玻璃瓶插起来。”
夏无言推了推眼镜,长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可以引荐给克莱门特。”他翻着手中的账本,语气平静,“春华城的新学校正缺这样的老师。”
黄星耀正往嘴里塞着鸡翅根,闻言挑了挑眉:“你们说……”他咽下食物,“他会不会也是从我们那边来的?”
屋内安静了一瞬,只有煤油灯燃烧的轻微声响。乐茶手中的齿轮停止了转动:“应该不是。从简风文口中我们可以看出:他教的内容里没有现代知识的痕迹。”
“那我再多观察几天。”简风文伸了个懒腰,“反正最近花店没什么生意,黄星星一个人就够了。”
熊智贤把最后一口麻辣烫喝完,满足地咂咂嘴:“你多去转转呗!”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红油,“要是靠谱的话,说不定能成为我们在教育界的‘同志’呢!”
乐茶轻哼一声,将齿轮放回工具箱:“别说得跟发展下线似的。”金属零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过确实,春华城需要这样的人。”
夏无言合上账本,眼睛微微眯起:“可以先从侧面了解一下他的背景。”他顿了顿,“比如他为什么选择在那么偏远的村子教书。”
“行,我明天再去。”简风文站起身,“多观察观察。”
熊智贤突然举起空碗,夸张地喊道:“为了未来的教育部长!”
“闭嘴吧你!”乐茶抓起一块抹布扔过去,正好盖在熊智贤脸上。屋内顿时响起一阵笑声,煤油灯的火焰随着声波轻轻摇曳,将五个年轻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柏清河,乐茶推开“齿轮时光”的店门,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工装裤的口袋里揣着那块精心修复的怀表,机油的味道还残留在指尖。
“我去送个怀表。”乐茶朝摇椅上的老亨利挥了挥手,晨光透过橱窗照在他沾着机油的脸颊上。
老亨利从报纸后面抬起头,花白的胡子抖了抖:“早点回来,还有座钟要修。”烟斗在桌角磕出清脆的响。
青叶旅馆坐落在城东的河畔,是栋三层的木质建筑,招牌上画着片青翠的树叶。乐茶推开雕花木门时,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大厅里弥漫着松木和熏香的气味,前台后的店员正打着哈欠。
“您好,这是曼蒂科尔修女的怀表。”乐茶将包裹放在柜台上,绒布包裹在木质台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请帮忙转交。”
店员是个满脸雀斑的年轻人,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包裹:“修女大人吩咐过了,我们会妥善保管。”他的目光在那块价值不菲的怀表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乐茶挑了挑眉,鞋子在地板上轻轻敲击。他本想转身离开,却又忍不住问道:“修女经常住在这里吗?”
“啊,不……”店员慌张地摇头,“修女大人只是偶尔来取信件。”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圣徽,仿佛在向神明保证自己绝无虚言。
走出旅馆,乐茶站在河岸边伸了个懒腰。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照在河面上,将往来的船只映成金色的剪影。他想起那块怀表精密的构造——绝不是普通修女能拥有的物件。但很快,这个念头就像河面的涟漪般消散了。毕竟,这与他何干呢?
……
夕阳的余晖洒在普罗霍洛夫卡的田野上,简风文将笔记本塞进背包,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那是他的hK-416c。他下意识地拉紧背包带,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诶,你这背包挺大啊。”潘哈德先生突然从讲台旁走来,粉笔灰还沾在法袍袖口。他的目光落在鼓鼓囊囊的背包上,木制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简风文的手指瞬间绷紧,但脸上却扬起自然的笑容:“哎呀,就是些工作用的设备。”他故意晃了晃背包,里面的金属部件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花店送货要用的工具。”
潘哈德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赞许的神色,颧骨泛起不自然的红晕:“打工还来听课啊。”他伸手想拍拍简风文的肩膀,却在半空顿了顿,最终只是扶了扶滑落的眼镜,“真是个好孩子。”
“我听说过一句话,”简风文将背包甩到肩上,月光石袖扣在夕阳下闪着微光,“叫‘知识改变命运’。”他的目光扫过教室里尚未离开的孩子们,有个兔耳女孩正小心翼翼地把石板装进布包,“我也想试试看。”
潘哈德的喉结动了动,镜片后的眼睛突然亮得出奇:“好啊小伙子,加油!”教室角落的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将他消瘦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显得格外高大。
村外的稻田在晚风中泛起层层波浪,简风文沿着田埂漫步,皮鞋碾过野草发出细碎的声响。背包带勒得肩膀发疼,但他享受这种沉甸甸的真实感。水渠里倒映着渐变的晚霞,几只蜻蜓点过水面,荡开细小的涟漪。
“要是熊智贤在,肯定要念叨什么‘落霞与孤鹜齐飞’了。”简风文踢飞一块小石子,看着它“扑通”一声落入渠中。暮色中的祖坟静默伫立,粗糙的墓碑上刻着简朴的文字。有座新坟前摆着几束野花,花瓣上还沾着水珠。
当费舍尔湾的灯火次第亮起时,简风文坐在冰凉的岩石上,背包搁在膝头。河面上的船灯像散落的星辰,教堂尖顶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这个点,老家的夜市该出摊了。”指尖摩挲着表盘上的划痕,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他突然站起来,岩石上的青苔被蹭出一道新鲜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