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空气,凝固如铁。
虎爷胸膛剧烈起伏,血丝爬满了双眼,死死盯着陈敢。
那眼神里,有不解,有愤怒,更有一丝被压抑的屈辱。
“大哥,我们兄弟被人踩在脸上,你让我去请他吃饭?”
“这是认怂!是磕头!”
虎爷的声音沙哑,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低吼。
“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兄弟实业’四个字,以后就是金华城最大的笑话!”
陈敢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扫过猴子、胖子和阿东。
他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怒火和不甘。
他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开口。
“猴子。”
“去迎宾楼,定最大最贵的包厢。”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写张请帖,给城西的王豹送过去。”
“告诉他,我,兄弟实业的陈敢,请他吃饭。”
猴子愣住了,嘴巴张了张,却没敢问为什么。
陈敢的目光重新落回虎爷身上,他伸出手,从虎爷那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中,轻轻拿走了那根冰冷的钢管。
“当啷”一声,钢管被他随意地扔在地上。
那声音,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虎子。”
“解决一只乱叫的狗,有很多种方法。”
“用棍子把它打死,是最蠢的一种。”
“因为那样,会溅自己一身血。”
陈敢转过身,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要你们学的,不是怎么跟狗打架。”
“而是怎么用一根肉骨头,让它自己把脖子,伸进我们准备好的绳套里。”
“走,跟我去赴宴。”
……
迎宾楼,二楼,“牡丹厅”。
金华市最顶级的包厢,巨大的红木圆桌上,山珍海味已经摆满。
可桌边,只坐了两个人。
陈敢,与虎爷。
虎爷如坐针毡,一杯杯滚烫的茶水灌进肚子,也浇不灭心里的那团火。
他不懂。
他完全不懂大哥到底想干什么。
只有陈敢,神情自若地用热茶烫着碗筷,动作优雅,仿佛在等一位老友。
“砰——!”
包厢的门,被人一脚从外面狠狠踹开。
一股汗臭、烟味和劣质酒精混合的刺鼻气味,瞬间冲散了房间里的菜香。
王豹光着膀子,脖子上的蝎子纹身随着他嚣张的步伐而扭动。
他身后,乌泱泱跟了十几个青年,手里拎着棍棒、酒瓶,将本就宽敞的包厢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看向陈敢和虎爷的眼神,就像在看两只待宰的羔羊。
“哈哈!哪个是陈老板啊?”
王豹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陈敢身上,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和不屑。
“白天刚掀了你的摊子,晚上就他妈摆酒赔罪,够懂事啊!”
虎爷的拳头,在桌下捏得咯咯作响,猛地就要站起来。
陈敢却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膝盖。
那只手,明明没什么力气,却像一座山,让虎爷瞬间动弹不得。
陈敢站起身,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拉开了主位的椅子。
“豹哥,粗人一个,不懂金华的规矩,白天多有得罪。”
“我自罚三杯,给豹哥赔罪。”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茅台,连倒三杯,眼都不眨,一饮而尽。
那豪爽又卑微的姿态,让王豹和他的小弟们,爆发出一阵更加肆无忌惮的哄笑。
王豹一屁股坐在主位上,甚至嚣张地把一只脚翘上了餐桌。
“光喝酒,可不够。”
他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慢悠悠地开口。
“想在金华混,简单。”
“第一,以后你们卖袜子的生意,我占七成。我出人,你出货。”
“第二,”他指了指虎爷,又指了指陈敢,“你们两个,现在,从我这桌子底下钻过去,今天这事,就算了了。”
“不然,我不光要你们的钱,还要你们的腿!”
“你他妈欺人太甚!”
虎爷再也忍不住,一声爆喝,整张桌子都被他掀得跳了起来。
王豹身后的小弟们,哗啦一下,手中的武器全都举了起来,凶狠地围了上来。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杀机四伏。
然而,陈敢依旧坐着。
他甚至还有闲心,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
他吹了吹茶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抬起头,看着王豹,笑了。
那笑容,很平静。
却让喧闹的包厢,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豹哥。”
陈敢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你妈的病,好些了吗?”
王豹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
陈敢放下茶杯,继续说道:
“我听说,老人家得了很重的风湿,一到阴雨天,腿就疼得下不了床。”
“你每个月,偷偷跑到乡下东山坳的那个老中医那,花大价钱给她买药酒,对不对?”
王豹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件事,是他最大的秘密!
除了他和那个老中医,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不想让他那些所谓“兄弟”知道,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豹哥”,还是个大孝子。
陈敢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还知道,那药酒里,有一味药,叫‘断肠草’。”
“少量服用,可以镇痛活血,可一旦停了,就会比之前痛上十倍。”
“那个老中医,是在用毒,吊着你妈的命,也吊着你的钱袋子。”
“你猜,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妈,或者,告诉城西派出所的李所长……”
“你觉得,会怎么样?”
“轰!”
陈敢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道惊雷,在王豹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
冷汗,从他的额头、后背,疯狂地涌了出来,浸湿了衣衫。
他看着陈敢,那眼神,已经从刚才的嚣张和不屑,变成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不是在看一个商人。
他是在看一个魔鬼!
一个能看穿他所有秘密的魔鬼!
周围的小弟们,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虎爷,怔怔地看着陈敢的侧脸。
他忽然明白了。
什么叫鸿门宴。
这,他妈的才叫鸿门宴!
杀人,从来不用刀。
陈敢站起身,慢步走到王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声音,很轻,很冷,像寒冬的冰凌。
“现在,我也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跪下,给我这位兄弟磕头道歉。”
“然后,带着你的人,滚。”
“从此以后,金华,有我没你。”
陈敢顿了顿,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声音变得更加幽深,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第二。”
“跪下,认我当大哥。”
“我不仅能让你妈的病彻底根治,还能让你,让你所有的兄弟,跟着我,赚你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让你从一条只会摇尾乞怜的狗,变成一头真正吃人的狼。”
“选吧。”
“是滚出去死,还是跪下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