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
小院里还残留着昨夜狂欢后的余温。
陈敢已经睁开了眼。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穿好衣服。
院子里,虎爷,猴子,胖子和阿东四个人,已经跟标枪一样,笔直地站着等他了。
他们眼圈发黑,显然一夜未眠。
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烧着一团前所未有的火。
看到陈敢出来,四人齐刷刷地挺直了胸膛。
“大哥!”
陈敢点点头,目光扫过他们。
“精神头不错。”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跨上那辆崭新的嘉陵摩托车。
“虎子,上车。”
虎爷愣了一下。
“大哥,不是去金华吗?他们仨……”
陈敢拍了拍摩托车的后座。
“去金华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
“我们得先把后方的大本营,给彻底稳固了。”
虎爷似懂非懂,但没有再问,立刻跨上了后座。
陈敢拧动油门。
“轰。”
摩托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像一头苏醒的猛兽。
“猴子,你们三个,把院子收拾干净,把钱看好。”
“等我们回来,立刻出发。”
“是,大哥!”
三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
摩托车卷起一阵尘土,驶出了小院,朝着国营袜厂的方向,绝尘而去。
……
国营袜厂的大门,还是那副老样子。
红砖墙,铁栅栏,墙上刷着褪色的标语。
门口的保安,靠在椅子上打盹。
虎爷坐在后座,看着这庄严的地方,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这可是国营单位。
普通老百姓,没事谁敢往这凑。
可陈敢,却像是回自己家一样,直接把摩托车停在了大门口。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根递给被惊醒的保安。
“同志,麻烦问一下,马主任的办公室在哪?”
保安看到烟,又看到这崭新的摩托车,态度立马客气了不少。
“找马主任啊?办公楼二楼,左转第一间就是。”
“谢了。”
陈敢领着虎爷,大步流星地就往里走。
虎爷跟在后面,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
他发现,跟着大哥,好像去哪都特别有底气。
马卫国,国营袜厂后勤处的主任。
此刻,他正端着一个大茶缸,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这几天的日子,过得有点提心吊胆。
那个叫陈敢的年轻人,前几天从他这里,用几乎等同于白送的价格,拉走了一仓库的残次品尼龙袜。
当时马卫国只当是处理了一批没人要的垃圾,顺便挣了点外快。
可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小子,拉走那么多袜子,到底要干嘛?
万一捅出什么篓子,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正当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谁啊?”
马卫国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门被推开,陈敢那张带着微笑的脸,出现在门口。
马卫国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他!
他怎么又来了?
马卫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手里的茶缸都晃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陈敢笑了笑,走了进来。
虎爷跟在他身后,像一尊铁塔,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办公室。
马卫国被虎爷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突,气势顿时就弱了三分。
陈敢没有说话,只是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用报纸裹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他把东西,直接扔在了马卫国的办公桌上。
报纸的边角散开,露出了里面一沓沓崭新的大团结。
那红色刺得马卫国眼睛生疼。
他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
桌上那厚厚的一沓少说也有一千块!
马卫国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他死死盯着那沓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陈老弟,你这是……”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敢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马主任,这是你应得的。”
马卫国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应得的?
就凭那一仓库的破烂袜子?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狂跳不止。
“这太多了,太多了。”
马卫国嘴上说着客气话,眼睛却一秒钟都离不开那堆钱。
那不是钱,那是彩电,是冰箱,是别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富贵!
陈敢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冷笑。
他就是要用钱,把这个主任的胆子给喂肥了。
“不多。”陈敢淡淡地开口。
“比起我们接下来要挣的钱,这点,只是个开胃小菜。”
马卫国浑身一震。
开胃小菜?
一千多块,只是开胃小菜?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陈敢的眼神,已经从警惕,变成了炙热。
“陈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卫国再也坐不住了,他搓着手,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老弟你真是神人啊,那些破袜子,到你手里,竟然能变成金疙瘩!”
“以后,只要是厂里的事,你一句话,老哥我绝无二话!”
“一定好好照顾你的生意!”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陈敢却挥了挥手,打断了他。
“马主任,我今天来,不是让你照顾我生意。”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是来跟你谈一笔,更大的生意。”
马卫国愣住了,更大的生意?
陈敢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马卫国。
“从今天开始,我要你把厂里所有生产出来的残次品,不管是袜子,还是别的什么全都给我囤起来。”
“一双都不要处理,一根线头都给我留着。”
马卫国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全都囤起来?”
“对,全都囤起来。”陈敢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我要去外地,找人谈合作。”
“我要把咱们的货,铺到整个浙省,甚至是全国!”
“马主任,你想象一下。”
陈敢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咱们这里,源源不断地生产残次品,而我在外面建立起一张巨大的销售网。”
“咱们的货,从你的仓库出去,直接变成钱,流进咱们的口袋。”
“这不是一锤子买卖,这是一条,能源源不断自动流钱的流水线!”
流水线!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马卫国的天灵盖。
他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
成千上万的残次品,堆积如山。
然后,那个叫陈敢的年轻人一挥手,这些垃圾就都变成了雪花花的票子。
一张,一百张,一万张,堆成了山!
马卫国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
他的脸因为过度兴奋涨得通红。
“干,老弟,我听你的,我全听你的!”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马上就去跟下面的人打招呼,所有的残次品,全都封存,一片纸都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