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棠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蹲下去,声音颤抖,“玥儿……”
“是娘亲,是娘亲。”
她伸出手,却没有勇气将女儿拥入怀。
桑宁喜笑颜开,好奇问道:“公主,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你娘亲啊?”
曦玥转头望着桑宁,脆生生道:“我在画里见过。”
随后她又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柳月棠,微微扬唇:“娘亲,你比画里还美。”
她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儿,嘴角旋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像盛了蜜似的。
听得她一口一句娘亲,柳月棠眼眶愈发灼热,泪水簌簌滚落,抬手抚着曦玥的小肩膀哽咽道:“玥儿也很美,比娘亲想的还要乖巧可爱。”
她真的没想到,没想到玥儿一下马车便往自己走来,主动唤自己娘亲。
她原以为,她会怪自己,会怨自己,可她却笑盈盈的说,自己比画里还要美。
曦玥抬手擦去柳月棠脸上的泪水,声音软软的:“娘亲,你哭什么?”
“哭了就成小花猫了,一点都不美了哦。”
说着,她执起手中的一个布偶:“你瞧,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是我和母后一起做的。”
望着她怀中的布偶,柳月棠泪水流得愈发汹涌,终是控制不住情绪,将女儿小小的身子拢进怀里。
她将脸紧紧贴在曦玥软糯的脸颊上,那点温热的触感烫得她心口发颤,哽咽着重复:“玥儿,娘亲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天空的彩虹渐渐散去,将最后一抹余光落在了两人相拥的身影上。
柳月棠一遍又一遍地抚着怀中温热柔软的身体。
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为了自由,为了纷争,她整整两年没能好好抱一抱这个孩子。
此刻怀中的温热是那样实在。
心软、愧疚、欢喜……
即便隔了两年光阴,这份血脉相连的亲情,终究是斩不断、割不开的。
就像此刻紧紧相贴的体温,滚烫而真切。
曦玥整整在澜月待了三个月。
原本柳月棠还有些担心她不适应澜月的生活,谁知她来了后便玩的不亦乐乎,像风一般到处窜,将草原上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
曦阳升起时,宗政钧便带着她飞舞在开满了格桑花的草原上,陪她一起追着羊群跑,累了就躺在草地里望着白云在蓝天上慢慢飘,嘴里还吹着会响的小草。
待用了午膳,桑宁便带着她去冰凉舒服的溪水里捉鱼玩水,玩累了就摘野果子吃。
偶尔也会去沙漠,看黄沙漫卷,听驼铃叮当。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抱着膝盖从沙丘上一路滑下去,每每回来,都像只刚从沙堆里打了滚的小花猫,脸上却挂着亮闪闪的笑,连鼻尖沾着的细沙都透着股快活和灿烂。
到了晚上,宗政沉壁便会带着她围着篝火跳舞,给她讲澜月的故事。
又或者,柳月棠陪着她一起坐在帐篷外,看着漫天繁星。
曦玥兴奋地指着星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嘴永远都不会累。
然而,这样的快乐时光总是短暂的。三个月的期限很快就到了,曦玥要回景元了。
送曦玥回景元的便是宗政沉壁的夫君,也就是桑宁的父亲。
柳月棠和桑宁将曦玥送到了景元城边,方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再见。
马车行了好几步,曦玥从轿帘中探出小脑袋,大声道:“娘亲,玥儿明年还会再来看你和桑宁姨姨的。”
柳月棠含泪一笑,扬声道:“好!娘亲等着玥儿。”
这一次的离别虽有不舍,但柳月棠未再悲伤,
至少,玥儿记着她这个娘亲。
至少,她们还会有再相见的那一日。
还能陪着她漫步在草原中,看草原的花,赏沙漠的月。
*****
马车一路抵达皇宫,下了车轿,曦玥便闹着要走回宫,不愿坐轿辇。
穿过御花园时,忽然瞥见青灰色的假山顶上,立着个穿月白色长袍的小男孩,大约六岁,正踮脚够岩缝里开得艳的红玫瑰。
“喂!”曦玥当即走到假山下,仰着脖子朝上唤着:“那花有刺,不能摘!”
男孩刚扯下来一朵花,便被这声音喝得手一顿。
他垂眸下去,只见假山下立着一个穿着蔷薇襦裙的女孩,日光刚好打在她脸上,粉粉嫩嫩的,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但浑身却带着一股娇娇的傲气。
“你是谁?”男孩眉头微微一皱,细细打量着她。
曦玥微微歪着头,小手往腰上一叉,辫梢的银铃随着动作轻轻晃:“你竟不认得我么?”
“我为什么要认得你?”他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抹不屑。
“那你又认得我吗?”
曦玥扬了扬下巴,“你说来听听?我不信,你身份比我还大!”
男孩清了清嗓子,“那你听着!”
“我的姑奶奶,是前朝的温懿皇后。
我的祖父,是当朝的谢国公。”
我母亲是明慧郡主,我父亲是兵部尚书。”
“而我……”他微微停顿,有些得意得扬了扬下巴:“便是宋家后代唯一的孩子——宋逸舟。”
原以为,他自报家门后,假山下的小娃娃会吓得愣住,没找到她却不屑地哼了一声。
声音里裹着点奶气的嘲讽:“你说的那些,我都没听过,倒是你这名字,听着像艘要沉的破船。”
宋逸舟脸上的得意僵了一瞬,随即涨红了脸,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对自己这般说话。
他气愤得打量着曦玥,站稳了身子道:“那你是谁,你倒是说来听听。”
曦玥仰着小脸,眼尾微微上挑,露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狡黠:“我是谁?我怕说出来吓翻了你这条船!”
她顿了顿,也学着宋逸舟的模样清了清嗓音,“你听着!”
“我的舅祖,是澜月国的国王。
我的娘亲,是澜月国的公主。
我的哥哥,是当今皇长子。
我的母后,是当今皇后。
我的父皇,是当今皇上。”
见宋逸舟吓得一惊,她勾了勾嘴,悠悠地转着脑袋:“而我……便是当朝嫡公主——嘉宁公主。”
宋逸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听父亲说过,前几个月,当今皇上便给公主赐了封号,而后,那位公主便去了澜月国。
早就听闻,这位嫡公主自小便被皇上皇后宠坏了,又有太后护着,娇纵至极,后宫无人敢逆。
今日一见,没想到竟是个这般可爱的小娃娃。
不过,可爱中却带着一股不可爱的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