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苏御女这心悸之症可有何法子医治?”柳月棠问道。
那太医摇摇头:“回小主话,苏小主心悸是因体质过敏所致,唯一解决之法便是避免过敏源。”
“并且,往后病发的话会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更会危及性命。不过,微臣之前在一本医书上有见到,像苏小主这种情况可以用十种珍贵草药制成药丸,每每发病时服用可立即见效。”
“那太医院可有?”柳月棠连忙问道。
“其中有两味药十分珍贵且不常用,所以太医院暂时还没有那两味药。”
苏御女眉心涌起一抹失落,却勉强笑道:“既是没有,那便算了。”
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御女,没有资格,也没有银两去打点太医院。
况且,新药材进入太医院是需要重重把关以及审批的。
待太医走后,苏御女才提及过去的往事。
“我嫡母素性跋扈,当年,父亲久居外乡,姨娘身怀六甲,尚需每日侍奉嫡母之饮食起居,乃至端茶递水。甚而……”
她眼角不禁酸酸地湿润,声音低哑:“甚至还要亲手洗衣、打扫院子,若是姨娘有半分懒怠,则会被嫡母罚跪辱骂。姨娘为了保护我,只能对她言听计从。却不曾想,正因她怀孕时过度劳累,从而我出生便有了这心悸之症。”
言罢,她举起手绢拭泪。
柳月棠闻言神思黯然,或许她的姨娘过得也是这样的日子。
但凡姨娘在府中有一丝一毫的地位,她便不会惨死,自己也不会被送去庄子。
自己在庄子苦等了九年,骨肉分离之痛亦折磨了姨娘九年。
这般想来,她和苏御女是一样苦命之人。
苏御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忧伤的情绪。
“妹妹,没入宫前,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良人。可是我知道,我不配拥有。为了姨娘在府中安稳度日,我只有进宫这一条路可以选。唯有我成为皇妃,父亲的态度才会对姨娘有所改变,嫡母也不敢再肆意打骂姨娘。”
柳月棠心中酸涩的握住她的手:“没事了,如今已经成为了皇妃,往后步步高升,你姨娘在府中的日子便会更加好了。”
苏御女苦涩一笑:“想要上位谈何容易,我家世本就低,还是个庶女。能够封至才人便是天大的恩德了。”
可柳月棠却从不这么认为。
“家世固然重要,可姐姐不能这般看轻了自己。”
“一个人若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别人又怎会看起咱们?”
“做人就要像石灰一样,别人越泼你冷水,你便越是沸腾。”
苏御女眼中温热的泪光转成自持的欣赏,柔软一笑:“妹妹说的对,往后我不会再这般轻视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
酉时初,御前的卜子安便送来了柳月棠对弈的赏赐。
“柳小主,这是皇上吩咐奴婢给你带来的碧螺春,皇上还说,往后碧螺春只要送进宫,便让内务府给小主您送一份。”
“还有奴才身后的这些首饰和进贡的绸缎,都是皇上赏给您的。”
柳月棠目光停留在那绸缎上。
细腻光润,色泽如同玉石般晶莹剔透,可见其珍贵。
柳月棠略略颔首,宛然一笑:“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还请公公替我向皇上谢恩。”
卜子安笑道:“小主言重了,不过皇上晚膳会来小主宫中,倒时小主亲自谢也不迟。”
今日午后玉妃去了勤政殿,柳月棠以为萧衡晚上必然会让玉妃侍寝,却没想到他竟会摆驾锦绣阁。
早知道,天子亲临,这乃极大的荣宠。
流筝有眼力见的将荷包递给了卜子安。
卜子安躬身退下。
铜镜前,柳月棠对镜梳妆。
香墨弯弯画,燕脂淡淡匀。
胭裙罩轻盈,众媚不可详。
挽秋将并蒂芙蓉白玉发钗插在柳月棠发髻上,迷住了眼:“小主仙姿佚貌,这发钗更是锦上添花,让小主尤惊艳了几分。”
柳月棠不得不承认,入宫这几个月,在她精心护肤下,肌肤更加白璧无瑕。
她玉手轻轻抚摸脸颊,眼波蕴着温柔却又深沉的流光,这张脸此刻越美越好,如此哭起来才更有破碎感。
英雄救美这戏码也更能深入人心。
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对着流筝使了个眼色:“去看一下今日御膳房送来的是何菜色。”
流筝会意,连忙走了出去。
她接过琥珀手中的食盒,逐一打开,顿时一股浓郁香味扑鼻而来。
“今日竟还有羊肉和甲鱼。”
她扬起的声音中满是惊喜,随后又抬眼得意得向念云殿的宫女望去。
那宫女不屑得撇了撇嘴,将手上的扫帚甩至一旁,徐徐步入内殿。
不一会儿,江宝林便带着宫女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见到柳月棠的一瞬间她眸光登时一顿,贝齿紧咬。
柳月棠家世身份都不如她。
可唯独,那张脸远胜过自己。
她那样恶毒之人,凭什么能拥有这样一张绝美的面孔。
她仿佛是要在柳月棠脸上剜出一个洞。
对此,柳月棠只是恬静一笑。
“江姐姐来了,你瞧妹妹这头上的发钗可好看?”
说着,她抬手抚了抚发髻上的珠钗,明媚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她这样明目张胆的炫耀,气的江宝林柳眉倒竖,整个脸庞涨成了紫红色。
“贱人!你在我面前炫耀什么!”说着,她一个箭步上前,欲狠狠教训一番柳月棠。
没想到柳月棠迅速一避,她扑了个空,脚下一滑,双手趴在了妆台上。
妆台上堆满了瓶瓶罐罐,金银首饰,闪耀夺目,一看便知价值不凡。
江宝林更是嫉妒不已,抬手便将妆台上摆放的东西全都掀在了地上,琳琅满目落了一地。
“我让你戴!我让你炫耀!”
她双足狠狠踩在那些珠宝首饰上,发出闷闷的碎裂声响。
“你一个庶女,怎么配的上这般名贵的东西?”
柳月棠眸光清浅无波,平静的看着她,仿若这一切都同她无关。
然而,她越是这般,江宝林情绪越是崩溃。
她又气急败坏得将一旁的花瓶打翻在地,飞溅的碎瓷骤然炸开,四处飞射。
紧接着,就连桌上刚拿回来的膳食也被她全都重重得扔到了地上。
柳月棠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的方向,见是时候了,她方才往江宝林走去,拍了拍手。
江宝林闻声转过头来,只见柳月棠红唇微扬:
“之前我只在书里看过狗急跳墙这四个字,如今见到真人版的,倒是有趣。”
说着,她执起手绢掩嘴而笑。
江宝林气得目眦欲裂,“柳月棠!你这个贱人!”
她疾步向前,挥起手便要给柳月棠一个耳光。
一声“皇上驾到”,吓得江宝林浑身一怔,迅速收了回来,侧头往屋外看去。
柳月棠嘴角笑得美艳而危险阴冷,低低道:“江若汐,我给你的大礼,你可要接住。”
江宝林听得不清不楚,刚转头便挨了一耳光。
随着“啪”的一声响起,耳根子又痛又麻。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毫发无损的柳月棠却往地上摔去,手用力抚着脸颊,泪光楚楚,娇柔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