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罗西娅没再睡着了,任凭德拉科怎么哄,她都是睁着眼睛,盯着华盖。
不过,之前那种完全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的眼神渐渐消散了。
剧烈的情绪风暴过后,一种深沉的、几乎让她全身骨头都嘎吱作响的疲惫感占据了上风,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逐渐清晰的思绪——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她感觉到德拉科身体的紧绷,听到他试图用轻松话题分散她注意力时声音里那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模仿皮皮鬼跑调的歌声实在不怎么样,甚至有点滑稽。这让她意识到,不仅她在承受,他也在为她担忧,甚至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害怕。
这种认知像一剂清醒药,刺穿了她沉浸其中的自我谴责和恐惧。她是个莎菲克,她对自己说,一个在霍格沃茨当过女学生会主席、独自周旋于食死徒中间的人。
也许崩溃可以有一时,但不能成为常态,尤其是在关心她的人面前。三年级的时候她明白了不能把恐怖的情绪传染给另一半。
德拉科的耐心和担忧在寂静中逐渐被一种新的猜测取代。
他看着房间里属于马尔福家的、华丽却冰冷的装饰,眉头越皱越紧。
也许……也许不是噩梦本身,而是这个地方。这里刚刚发生了谋杀,这里充斥着不愉快的气息,对她而言终究难以安眠。
他轻轻抽回手臂,想去做点什么。多罗西娅立刻转过头,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去叫小精灵准备点热巧克力,”德拉科解释道,声音比刚才自然了些,“或许比药草茶更能让人感觉好点。”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啪”。一个穿着整洁茶巾的家养小精灵端着托盘出现了,上面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表面堆着蓬松奶油的热巧克力,香甜的气息瞬间驱散了些许房间里的冰冷。
“德拉科少爷吩咐的,”小精灵尖声说,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又一声“啪”地消失了。
德拉科拿起一杯,小心地递到多罗西娅手里。“喝点这个,”他的声音比刚才平稳了些,“你会感觉好点。”
多罗西娅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那暖意似乎顺着血液缓缓流向了四肢百骸。她顺从地小口啜饮着,甜腻丝滑的液体带着暖流安抚着她紧绷的神经和冰凉的胃。
她一口气喝了小半杯,感觉一直僵硬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一点。
德拉科自己也拿起一杯,但他似乎没什么心思品尝,灰色的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眉宇间锁着忧虑。
多罗西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自我沉浸的悲戚被一股更强烈的情绪压了下去——不能让关心自己的人一直这样提心吊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微笑,尽管嘴角有些僵硬。
“我没事了,德拉科,”她说,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已经找回了些许平时的镇定。
“真的。只是……刚才有点被魇住了。” 她甚至试图用轻松点的语气补充。
“看来马尔福家的床幔不太适合我。”
看到她还能开玩笑,德拉科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了一些。
但他环顾了一下这间依旧弥漫着无形压力的客房,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几口喝光了自己杯中的热巧克力,将空杯重重地放回托盘,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地方。”
他语气笃定地说,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再次走向壁炉。
多罗西娅看着他抓起飞路粉,有些疑惑。
德拉科没有立刻撒下粉末,而是先对着空荡荡的壁炉清晰地说道。
“告诉我母亲,多罗西娅需要回自己家休息,我陪她回莎菲克庄园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噼啪声作为回应。
接着,他才将飞路粉撒入冷灰中。
“莎菲克庄园!”
绿色的火焰腾起。德拉科毫不犹豫地返回床边,再次将多罗西娅连人带被子一起稳稳抱起。
这一次,多罗西娅没有一丝迟疑,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脖颈,甚至把还剩小半杯热巧克力的杯子也小心地握在手里,她的确很想家。
他们穿过飞路网,踉跄着出现在莎菲克庄园寂静的客厅里。
熟悉的、带着书卷和古老木头气息的空气包裹了他们。
德拉科抱着她径直走上楼,进入她的卧室,将她安顿在铺着柔软蓝色床罩的大床上。
多罗西娅靠坐在床头,继续小口喝着那杯被她小心翼翼带过来的、尚且温热的巧克力,感觉最后一点寒意也被驱散了。
“看吧,”
她对着站在床边的德拉科晃了晃杯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刚才真实得多的、带着些许疲惫却不再脆弱的微笑。
“还是自己家好。至少这里的画像不会在梦里朝我扔恶咒。”
德拉科看着她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颊和重新清亮起来的黑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在她床边坐下,握住了她空着的那只手。
“你确定没事了?”
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嗯,”多罗西娅点点头,反手握紧了他的手,传递着力量和感谢。
“有热巧克力,有你在,还有我自己这张该死的、但无比亲切的床……我想我能睡一会儿了。”
德拉科看着她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颊和重新清亮起来的黑眸,听着她带着疲惫却坚定的保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根自从她开始做噩梦就一直紧绷在他胸口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
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反扑过来,几乎将他淹没。
今晚,他同样经历了恐惧、紧张和无措,神经一直高度紧绷。
“那就好……”
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他依旧握着她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撑。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至少看着她先睡着,但眼皮却沉重得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他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抵不过身心俱疲,就那样握着多罗西娅的手,靠在她的床沿,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了。
卧室里陷入了真正的寂静。
多罗西娅靠在床头,静静地注视着德拉科沉睡的侧脸。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勾勒出他年轻而精致的轮廓,那总是带着几分傲慢或讥诮的嘴角此刻放松地抿着,长长的浅色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看起来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
看着他为了自己累得就这样睡着,一股混杂着心疼、愧疚和无比坚定的柔情在她心中涌动。
德拉科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但没有醒来。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回头又看了德拉科一眼,将他沉睡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走向房间一角的壁炉。
莎菲克庄园的壁炉里只有冷灰。
她抓起一把飞路粉,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个被施了强大赤胆忠心咒保护的地点。
“玫瑰小屋。”她轻声而清晰地说道。
绿色的火焰再次升腾,将她吞没。短暂的旋转之后,她踉跄着从另一个壁炉里迈出。
这里的环境截然不同。
马尔福庄园的冰冷奢华和莎菲克庄园的空旷死寂都被一种温暖、略显拥挤却充满生机的气息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蜂蜜糖的甜味,以及一种……阳光烘烤过的木头和织物的味道。
这里就是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如今的藏身之处。
她刚站稳,一个平静而温和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了。
“我亲爱的孩子,”
阿不思·邓布利多说,他此刻正坐在一张看起来相当舒适的扶手椅里,身上穿着一件星星月亮的亮紫色睡衣,而靠在壁炉旁,抱着手臂打量她的,是盖勒特·格林德沃,他正在织毛衣。
多罗西娅对这种温暖安心的环境很受用,虽然两人现在只有一根魔杖,不过安全系数还是远高于两座冰冷的庄园。
“多罗西娅,这么晚了,年轻人应该在睡觉——”
“睡眠太短会不长个的——”格林德沃接话。他手里的织针依旧没停。
帮我续写多罗西娅告诉他们两个,今晚他真的杀人了。因为多罗西娅之前提到要去杀了魔法部部长博取伏地魔的信任,但是杀人好像和意料之中不一样
“我……我今晚杀人了。”
织针碰撞的轻微“哒哒”声戛然而止,多罗西娅把自己摔进扶手椅。
“斯克林杰。”格林德沃充满信心的陈述,毕竟在这之前多罗西娅给出了很强烈的想要杀掉斯克林里的意愿。
“不。”
“不是……不是之前计划的魔法部部长。”多罗西娅补充道。
“是……是凯瑞迪·布巴吉教授。”多罗西娅把自己的膝盖蜷起来,抱在怀里
“凯瑞迪……”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痛惜。
那是他的同事,他的下属,他的学生。
格林德沃将手中的编织物随意放在旁边的矮凳上,站起身,走到多罗西娅面前。他年轻的身形依旧挺拔,带着压迫感。
“所以,”他开口,声音冷冷的。
“感觉如何,莎菲克小姐?夺取一条生命,和你在脑子里预演了无数次的‘计划’,是否一样?” 他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过来,毫不留情。
“你以为你可以冷静地计算代价,像个真正的食死徒一样挥动魔杖,然后转身就忘?”
多罗西娅的脸色更白了。格林德沃的话精准地戳中了她内心最混乱、最无法面对的部分。她之前确实想过,为了取信伏地魔,或许需要沾血,她甚至在心里演练过“处决”魔法部部长的场景,试图让自己麻木。但现实……
“不一样……”她几乎是本能地反驳。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站在那里,身体微微发抖,第一次在两位长者面前,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事后的恐惧与无措。
这不是她计划中的一环,这种灵魂层面的震颤,超出了她所有的预想和准备。
“是——是伏地魔逼我的……我不想杀人的……”
多罗西娅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被误解的委屈和急于辩白的激动。格林德沃那冰冷的、仿佛看穿她内心深处最阴暗揣测的质问,让她感到一种被剥开伪装的羞耻和愤怒。
“而且——你觉得那可能吗?!你觉得我会——我会想去做那种事吗?!我为什么要杀了一个没什么交集的老师?”
“呵,那你杀阿尔的时候呢?”
“哎哟!” 格林德沃猝不及防,吃痛地低呼一声,皱着眉扭头瞪向邓布利多,眼神里充满了“你干什么?”的质问。原来是他默不作声的伸出脚,不轻不重地踢在了格林德沃的小腿胫骨上。
邓布利多没理会他控诉的眼神,只是平静地看向多罗西娅,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温和与包容。
“够了,盖勒特。”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终止争论的力量。然后,他转向多罗西娅,朝自己身边空着的扶手椅位置示意了一下。
“过来,孩子,”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带着长者特有的安抚力量,“到这边来。”
多罗西娅的胸膛还在因为激动的情绪而起伏,泪水依旧无声滑落。她看了看一脸不爽揉着小腿的格林德沃,流着眼泪坐在了邓布利多身侧的南瓜坐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