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鳌既然这么说了,陈其术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唯唯称是。
只是一口酒下肚,徐鳌和王达脸上都笑开了花,唯有陈其术强颜欢笑而已。
泥溪县的炊烟在清晨的薄雾中袅袅升起,带着米粥的香气弥漫在城头。
赵靖踏着未干的血迹登上北门。
城楼下的流民已按捺不住饥饿,排着歪歪扭扭的长队领取稀粥,孩童的哭闹声、妇人的哄劝声混杂着士兵的呵斥声,构成一幅乱世里的生动画卷。
“大哥,鸡鸣关的粮队已进入泥溪地界,傍晚便能抵达。”刘世财快步登上城楼,“清点出府库存粮三百石,够支撑三日。”
赵靖望着下面流民,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样就够了。”
泥溪非久留之地,在安抚流民、震慑宵小、接管城防后,赵靖开始认真考虑合州之战。
从泥溪到合州走官道需经破天关,但赵靖的目标并非徐鳌主力云集的破天关正面战场,而是徐鳌的后方大本营,合州。
他看着舆图上俞智为他画的一条线。
那是俞智利用早先勘探地形打听的荒废古道,再结合猎户出身的赵靖对山林的熟悉,共同选定的奇袭路线。
“大哥,青壮登记踊跃,已有近千人报名!”刘七娃大步走进临时征用的泥溪县尉所,脸上带着一丝振奋,“都是饿怕了的汉子,听说跟着大人有饭吃,能回家,眼都红了。”
站在简陋舆图前的赵靖听了,笑道:“好啊,从中挑选身体健壮、无家室拖累者三百人,补到你的先锋营。”
赵靖用手轻轻敲打着舆图上合州的位置,继续说道:“余者编入辅兵营,交由王器统带,负责粮秣转运、营寨修筑。告诉他们,军功一体,战后按功行赏,土地、钱粮,绝不亏待!”
“是!”刘七娃抱拳领命,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粮食消耗巨大,泥溪府库空虚,刘争那边的粮队……”
“这个你不用担心,俞智和青雁一定会保证我们的粮食供给。”赵靖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刘七娃嘿嘿一笑:“我不大信那位不及先生,可是嫂子我却是服的。”
赵靖莞尔道:“在我这拍马屁没用。传令下去,休整半日,午后开拔!徐鳌在破天关前等着看我笑话,我们就给他一个‘惊喜’。”
军令如山,泥溪城内外再次忙碌起来。
补充兵员、整备器械、分发干粮,一股肃杀而急迫的气氛弥漫开来。
接到赵靖亲笔书信的刘争和俞智都不敢怠慢,立刻按照信中所说安排下去。
知道赵靖控制了泥溪,俞智大喜,有了泥溪就能把鸡鸣关至谷梁八寨一线和吉和县、临水县两县连成一片了。
午后,秋阳高照,赵靖交代刘世财暂代泥溪县事,负责清点府库、组织民力、维持秩序,最重要的是作为交通枢纽,运送从后方送来的粮食。
刘世财拍着胸脯道:“大哥放心吧,我会守好这座城的。”
赵靖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告诫道:“现在民心思乱,你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该立威时莫要手软,该立德时要舍得下脸面。”
他眼睛扫过刘七娃,继续道:“我们都是从乡野泥腿子走到今天的,什么面子都不用在意,我们只要里子。”
刘世财笑道:“跟在大哥身边这么久,自问多少也有些长进了。”
最后赵靖又交代道:“好生看好胡淮贵那厮,衙门里的小吏们能用就用,不能用的就打发了。”
交代完刘世财,赵靖下令开拔。
他亲率主力,以刘七娃的加强先锋营为前导,王器统带辅兵营押运粮秣辎重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开出泥溪北门。
数万流民目送着这支决定他们命运的队伍离去,眼神复杂,有期盼,有敬畏,更有一丝绝处逢生的茫然。
城墙上,刘世财按刀而立,目光坚毅。他知道,守住泥溪,稳住后方,就是此刻对赵靖最大的支持。
大军沿着官道走了一阵,很快便偏离了官道,走进了俞智所画的山路。
而另有刘争从鸡鸣关送来的三百多人押着空车,打着旗号,佯作赵靖的主力,继续沿着官道往破天关而去。
山路崎岖难行,荆棘丛生,非大军通行之道。
但赵靖的部队,士兵多是当初随他钻山沟、剿八寨的老兄弟,都是自小在山里跑惯了的。
刘七娃的先锋营更是精锐中的精锐,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硬是在荆棘密布的山林中开辟出一条勉强能够通行的路径。
沉重的辎重被拆解,由辅兵和驮马艰难运送,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一连走了两日,都不见一个人影。
这天,一名斥候如猿猴般从前方陡坡滑下,气喘吁吁地跪在赵靖马前,禀道:“报!大人,前方五里,野狐坳!发现贼军营地!人数约二百,扼守要道,应是徐鳌派驻的警戒哨卡!”
赵靖眼神一凝。
果然,徐鳌虽骄狂,却并非全无防备,通往合州侧翼的险要之处也布下了钉子。
“营寨情况怎样?防御如何?”赵靖沉声问。
“依山而建,木栅简陋,只设一道辕门。贼兵懈怠,未见严密岗哨,营内喧哗,似在聚赌饮酒!”斥候语速飞快,带着一丝兴奋。
刘七娃闻言,眼中凶光一闪,道:“大哥,给我三百人,一个时辰,必破此营!”
赵靖略一思索,手指在舆图上一个叫野狐坳的地方重重一点,部署道:“不,速战速决!七娃,你带本部精锐,绕行至其营寨侧后悬崖,攀岩而下,直捣中军!”
“我亲率一队,正面佯攻,吸引其注意。记住,此战要点:快、狠、不留活口!绝不能让一人逃回报信,暴露我军行踪!”
“遵命!”刘七娃舔了舔嘴唇,露出一抹充满杀意的笑容,点齐麾下最悍勇的山地战好手,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密林深处。
两个时辰后,赵靖亲率两百刀盾手,大张旗鼓地向贼营正面压去。
沉重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惊起了林间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