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贼营辕门处,几个醉醺醺的哨兵终于发现了异常,惊慌地叫喊起来。
营内喧哗声戛然而止,随即是一片混乱的兵器碰撞声和叫骂声。
“朝廷剿匪!降者免死!”赵靖运足中气,声若洪钟,在山谷间回荡。
他并未立刻发动进攻,而是指挥刀盾手列出紧密阵型,步步为营,缓缓逼近,弓弩手隐在阵后,引而不发。
这沉稳的压迫感,反而让营内贼兵更加慌乱。他们摸不清官军虚实,只敢躲在木栅后张望。
这些贼兵被派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根本就没想过真能有敌人从这里经过。
营帐的守将田壮牛更是心怀不满,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因此整日抱着几个从城里掠来的美人饮酒作乐。
防务?那是什么东西!
所以当听到有敌袭的时候,田壮牛那被酒灌满的脑子,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下令迎敌。
就在贼营注意力被正面牢牢吸引之际,营寨后方的悬崖上,悄无声息地垂下数十条绳索。
刘七娃一马当先,口中咬着短刀,猿臂轻舒,如履平地般飞速滑下。
他身后的精锐个个身手矫健,如同暗夜中扑食的豹群。
“杀!”双脚甫一落地,刘七娃吐出口中短刀,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如同平地惊雷。
他拔出腰间长刀,瞬间将一名闻声赶来的贼兵劈成两半。
原本面对赵靖已经胆寒的叛军们,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喊杀声。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官军从后面杀进来啦”,营内顿时炸开了锅。
腹背受敌的恐惧瞬间摧毁了本就涣散的斗志。
刘七娃所部皆是百战老兵,配合默契,刀光闪烁间,如虎入羊群,专挑贼兵头目和试图组织抵抗者斩杀。
营寨内火光四起,惨叫声、求饶声、兵器断裂声混杂一片。
赵靖见营中大乱,火光冲天,知道刘七娃已然得手,眼中精光迸射,长刀向前一指:“破营!杀!”
“杀!”早已按捺不住的两百刀盾手齐声怒吼,如同决堤洪流,猛地撞向那简陋的木栅辕门。
本就没有认真修建的辕门在巨力冲撞下轰然倒塌。
赵靖领大军如潮水般涌入,与刘七娃所部前后夹击。
战斗毫无悬念。
被徐鳌派到这里,受到冷落的军纪涣散的二百多人,在赵靖和刘七娃的前后夹击下,迅速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不到半个时辰,喊杀声渐歇,营寨内尸横遍地,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少数跪地投降者,也被冷酷地斩杀了,这里距离合州太近,赵靖不想留下隐患。
除了甲衣穿了一半的守将田壮牛。
刘七娃浑身浴血,一手提着还在滴血的刀,一手抓着田壮牛的头发将他扔到赵靖面前,道:“大哥,这是最后的活口。”
赵靖看着惊恐慌张不知所措的田壮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徐鳌手下任何职?”
田壮牛跪在地上,磕着头道:“我……我姓田,我老子想我长大壮得像牛,所以给我起名田壮牛。我和徐鳌的表弟贺峻同村,跟了徐鳌之后,我就一直听贺峻的。”
他吓得浑身发抖絮絮叨叨,也不管赵靖问的什么,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都抖了出来。
“前些天贺峻忽然拨给了我两百人,让我来守这鸟不拉屎的野狐坳。”
赵靖又问起贺峻为人,田壮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把他知道的关于贺峻的事都说了,就连贺峻小时候几岁尿了床挨打他都说了出来。
从田壮牛这零散的话里,赵靖也算是知道了徐鳌这位表弟的为人。
贺峻是徐鳌姑母的二儿子,自小在村里便是一霸,长大更是成了十里八乡人人躲着走的祸害。
徐鳌起兵也是受了他的撺掇,攻下合州之后,徐鳌把他最信任的贺峻留在了合州。
贺峻此人自小便凶残无比,小时候敢偷杀邻居的狗,被邻居揭破之后,竟持刀上门要灭邻居满门。
这样的人在合州,加上徐鳌对合州军民的痛恨,合州百姓算是遭了殃,说是处身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赵靖命人先把田壮牛暂且关押起来,田壮牛一听能活命,“嘭嘭嘭”朝赵靖乱磕头,口里说道:“大人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田壮牛被带下去后,赵靖扫视着这片修罗场,脸色冷峻如铁:“清理战场,尸体就地掩埋,缴获的粮草能带的带走,带不走的就扔了!此地不宜久留,一刻钟后,继续前进!”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
没过多久,原本的一个营地便彻底消失了。
赵靖站在高处,望向合州方向,目光深邃。拔掉了这颗钉子,通往合州的最后一道障碍已除。
徐鳌还在破天关前做着“礼贤下士”的美梦,却不知一支致命的奇兵,已悄然逼近他看似稳固的后方巢穴。
“合州…”赵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徐鳌,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转过身,对着整装待发的大军下令:“拿下合州!”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野狐坳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大军已悄无声息地再次启程了。
田壮牛被捆得像只待宰的猪猡,由两名精壮亲兵押在队中。
他的脸上涕泪与尘土糊作一团,嘴里塞着破布,唯有一双惊恐的眼睛骨碌乱转,身体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赵靖策马行在前列,面色凝重,心里飞速盘算着田壮牛那颠三倒四的话语里透露出的关键信息。
“贺峻…徐鳌的表弟,合州守将…”赵靖咀嚼着这个名字。
如果真如田壮牛所说,那贺峻现在在合州就是天怒人怨。
自己有炸药,城墙不堪一击,此为地利。
百姓对贺峻深恶痛绝,此为人和。
至于天时嘛……赵靖抬头看看秋高气爽的蓝天,万里无云。
这几晚多半都是明月皎洁的夜晚,最适合偷袭。
徐鳌用此人留守合州,简直是天赐良机!
“七娃。”赵靖减慢马速,声音不高,却让紧随其后的刘七娃立刻驱马上前。
“大哥!”刘七娃甲胄上的血污已凝成暗褐色斑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