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兰刚从商宫出来,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
对方惶恐慌乱的行礼问安:“见过兰夫人。”
偏过头,杨兰疑惑地看着她:“你应该是女客院落的新娘吧,怎么会在这?”
按照宫门的戒严规矩,选亲新娘们是不能随意出女客院落的。
况且还是在这样一个风雨欲来的时期。
上官浅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地道:“兰夫人,我是想出来走走,没想到迷路了,能麻烦夫人为我指明方向吗?”
面对这群小姑娘,杨兰总是柔和的。
“那你和我来吧。”
两人走在小路上,为表尊重,上官浅稍稍落后于杨兰半步,眼眸不自觉被她吸引。
女子眉眼极其漂亮,瞳仁乌黑,皮肤瓷白,唇色有点淡,气质沉静,看上去带着点病气,但依旧招眼得厉害。
腰若细柳,不盈一握。
简直比真正的兰花还要轻盈惹眼。
不知道凑近了能不能闻到兰花香?
上官浅笑眯眯凑上来,亲亲热热挽住杨兰的胳膊。
“兰夫人,听闻您擅长培育种植花草,不知浅浅能否向您学习一二?”
骤然被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抱个满怀,杨兰吓了一跳。
宫紫商也喜欢粘着她,但没像上官浅这样亲昵自来熟。
杨兰被她半搂半抱着,笑着无奈道:“旧尘山谷瘴气弥漫,很多植株都难以生存,若你喜欢种植花花草草,回头我让人送些去女客院落。”
上官浅状似恍然大悟:“竟然如此吗?怪不得我们没在宫门里瞧见什么花草。”
“不过……”她双眼微弯,似有惋惜之色,“纵然在这里种下花草也很难养活吧?强行留一株不适合的花在宫门,无论是养花人,还是花朵本身,应该都很痛苦。”
她这话意有所指,轻缓婉柔的语调似乎含着挑拨之意。
上官浅余光观察杨兰的表情,眼中笑意加深。
蛊惑、催眠、言语暗示,这些都是刺客的必修课。
如今用的恰到好处,不是吗?
杨兰本就有心逃跑,不用她挑拨都想走,更遑论有人在耳边鼓动。
“是啊,这里风水不好,不适合养花。”
杨兰摸了摸手腕上装满弩箭的袖箭。
说起来,这个精细的小东西还是雪重子送给她的,后来二人因为一句“素昧平生”再不得以相见。
如今她拜托宫紫商帮忙改造一下,变得便捷好用,有了它,即便是独自在外行走也有底气了。
上官浅看着杨兰逐渐坚定的神色,心底竟然升起一点怜悯。
她长得如此漂亮惑人,即便没有老执刃也会被当权者捕捉私藏。
宫门内尚有逃脱之法,若是被关进金笼子中,才是真正束手无策了。
上官浅靠近她,声音轻缓:“兰夫人,浅浅愿为您分忧。”
杨兰疑惑地扭头,撞进一片墨色深瞳中。
高扬的廊檐在山雾中若隐若现,潺潺溪流蜿蜒流淌,水声清冽。
河面上飘过两只竹草编织的河灯。
“大白天放河灯?有趣。”宫子羽轻轻扬起唇角,拍拍金繁的肩膀,“金繁,你把河灯捞起来后,往上游去找人,如果没找到,就来下游找我。”
金繁不明所以:“下游?”
明明是从上游放的河灯。
“为什么要去下游追?”
但话还没说完,宫子羽已经几步轻掠,跑走了。
远远的,果然看见一个白色素衣的女客低头疾步行走。
宫子羽没有犹豫,直接上前擒住对方。
“云为衫姑娘不在女客院落待着,来河边做什么?”
他嘴角带着笑,温温和和的,若非命门都被人掐死,云为衫还以为他是个多么好说话的人。
实际上,他的乖张戾气不比上头的几位哥哥少。
云为衫脸色发白,突然觉得接触宫子羽也不是一个好选择了。
金繁提着河灯回来,递给宫子羽。
云为衫瘫软在地上,一脸泪痕,娓娓道来自己放河灯的本意。
为救一家人牺牲的父亲,相依为命的母女,父女间难以明说的深沉的亲情……
一切的一切,耳熟到金繁都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宫子羽自然也感知到了她的示好。
不过现在的他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对上那双秋水般润泽的眼眸,直接让金繁把人捆起来,送回女客院落严加看管。
他看起来到底是多缺爱啊,以为随随便便一个悲惨身世就能让他怜惜同情吗?
这也太小看堂堂羽宫宫主了。
宫子羽捏着两只河灯到角宫,昂首挺胸,非常神气的准备跟宫尚角说一说他发觉的异样。
新娘当中,还有无锋的人!
这么劲爆的消息,他一说出来,宫尚角、宫远徵、他娘、还有那一圈长老们,不得对他刮目相看。
宫子羽兴奋的情绪达到巅峰,然后被侍卫的一句话浇灭了。
“出去了?我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汇报执刃,关乎整个宫门的生死存亡,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去!”
宫子羽不可置信地大喊大叫,就差蹦起来撒泼打滚了。
侍卫非常尴尬:“羽公子,执刃的行踪我等也不知晓,不如您先去偏殿等候吧。”
先把熊孩子哄走再说。
宫子羽不情不愿地撇嘴:“行吧,等他回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送走宫子羽,侍卫松了口气。
执刃喜欢清净,甚至不喜下人在角宫走动,若是任由宫子羽吵闹下去,等执刃回来,受罚的一定是他们。
天色逐渐昏暗,树影黑沉交错,恰逢明月被乌云遮挡,夜色更浓。
一抹素白的身影极速前行,如同一只动作敏捷的兔子,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找不到她的踪迹了。
杨兰穿着女客新娘的常服,发丝也简简单单的用银簪挽上。
脑海中不断徘徊她和上官浅的对话。
——你为什么要帮我?
——兰夫人,其实我也有私心,浅浅心系执刃,还望您能成全。
该死的!
她以为宫门里就宫远徵一个小疯子,还想慢慢琢磨着离开。
现在突然发现宫尚角也不对劲,杨兰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跑了。
她也不想自恋的认定这两兄弟都喜欢自己。
反正早晚都要走,有人帮忙,还能跑的更顺畅些。
杨兰闪身拐进一条窄狭的回廊,微微蹙眉。
宫子羽不是说有派侍卫来守着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刻意忽略心底涌上的不安,按动密道按钮。
下一秒,宽大的石门缓缓打开,一只手忽地从内出现。
骨节青白,竟好似要将石门边缘生生捏凹进去!
杨兰背脊发凉,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