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戎戎扭头朝外冲出几步,扶着柱子干呕起来,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咒骂。
她扶着柱子缓了好一会,终于重新跨过门槛。花戎戎刚掐诀想召点灵光,偏偏指尖半点灵力都凝不起来,只能眯起眼睛勉强去看。
本该用作照明的灯烛歪倒在桌面,蜡油早已凝固成块。床榻上蜷缩着一具尸……哕……体……花戎戎刚压下去的酸水又涌到喉头。她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尸体,想吐又吐不出来。
那具高度腐败的尸身仍保持着双目圆睁的姿态,七窍残留着干涸的血痕,面容早已扭曲的不成人形,倒像是被活活吓死的模样。
最瘆人的是那双挂着碎肉的手骨,死死掐着脖颈凹陷的皮肉,仿佛这人是被自己掐死的。
柳续俯身查看片刻,转头对花戎戎吐出两个字:“新死。”
幽默。
花戎戎噗嗤笑出了声,腐烂成这样的尸体,你说是新死的?
她笑完扭头往门外走,边走边寻思该让南北寰统带她们家圣女看看脑子。
可花戎戎到底没能走出门,一是柳续扯住了她袖子,二是她抬手要招仙辇的时候才想起来,回来时耗尽灵力,如今半点不剩。
她此刻倒有些想南北寰统了。花戎戎在心底碎碎念,面上堆起笑同柳续商量:“圣女大人,借我点灵力呗,我给南北寰统传个信。”
花戎戎边从储物铃里摸出纸鹤,边用拇指和食指朝柳续比出指甲盖大小的间距:“就要这么一丁点灵力。”
柳续叹气,垂眼盯着纸鹤看了片刻,仍是掐诀念咒,让纸鹤晃晃悠悠悬在半空。
花戎戎见纸鹤悬空,笑意漫上眉梢,她唇角一弯,一把抓过纸鹤背过身嘀嘀咕咕。
南北寰统的回信来得快,花戎戎拆开纸鹤,上面张牙舞爪就两字:惟尊。
花戎戎看看墨迹,又偷偷瞄了瞄静立原处的柳续,心说南北寰统你可真有种,教唆我当面抢你家圣女的法器。
眼下柳续虽说神色恍惚,可毕竟直挺挺站在这,难不成要像上次那样,等人晕了再摸走惟尊?
花戎戎这个人没什么长处,唯一的优点是好奇心旺盛,甚至是旺盛到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实在好奇柳续到底看到了些什么,想到自己先前拿过惟尊的位置,锁定了柳续一边的袖口。
花戎戎心一横,冲过去一把搂住柳续的腰,手径直往对方袖子里探。
顾不上察看柳续反应,花戎戎径直抓住惟尊往嘴里倒,烈酒入喉,她满足地眯起眼,柳续垂着眼皮不作声,算是默许了这通胡闹。
浓烈的朱红色扑面而来,破败的房梁眨眼化成新漆木,腐败尸身重新裹上完好的皮,七窍流血的五官仍扭曲着,却裹在明红被褥里,烛火将屋子照得通明,鲜红蜡泪顺着烛台往下淌。
几个下人趴在门框边探头张望,有的面露惧色仍偷偷张望,有的低头啜泣用袖子擦眼角。
花戎戎觉得整座宅子逐渐恢复了活气,连廊下悬的灯笼都鲜亮起来,再不是先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她没理会堵在门口的人,快步跑出房间看向垂满鲜花的走廊。
原来柳续说的人间大户宅院长这样,顶上亮着红灯笼,门上贴着红联,不像办丧事,倒像要办喜事,各处都点着明晃晃的灯,一派亮堂光景。
柳续从屋里走出来牵花戎戎回去,指尖微凉,只简单说道:“喜丧,二月十五。”
花戎戎这才明白是回到过去了,只是看先前房屋破败的程度,不知是哪年的二月十五了。
怪不得柳续在这庄子里总像脑子不太清醒,原是半只脚陷进幻境了。
花戎戎想通这点便没再纠结。她伸手指向床榻上的尸体,凑近柳续问道:“是自尽还是遇害?”
柳续眼睫微动:“难说。”
门外传来杂沓脚步声,钱夫人携着钱家少爷匆匆赶来。钱夫人见到尸体后便腿脚发软,身子晃了晃,被丫鬟架着退出房间。
钱家少爷看着床榻,面上看不出悲色,唯有眼瞳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这婆子在府里伺候多年了。”钱家少爷喉头滑动,声音打着颤:“怎会毫无预兆地寻了短见?”
这话倒叫花戎戎多看了他两眼,这男人嘴上说着惋惜,细看却像在畏惧什么。她本想宽慰说柳续在此坐镇,总不会叫人当面再出命案,转念想起这些都是早已发生的往事。
柳续纵有通天本事也改不了已发生的事,花戎戎心知贸然插手反倒影响探查宅院荒废的真相,便抿着嘴没说话。
花戎戎转开视线打量床榻,床头摆着个香炉,看着不似寻常仆役能用得起的物件,她走近细瞧,炉里还积着未燃尽的香灰,转头朝少爷身后的管家扬了扬下巴:“这香什么来头?”
管家上前,垂手应道:“回仙子话,是犀角香。婆子每夜都要焚一支,说是能引亡魂归宗。”
花戎戎险些笑出声,这宅子里的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幽默,犀角香这种东西不用查都知道金贵得很,仆役用着如此昂贵的香料,主人家竟无一人过问?
引亡魂归宗?这宅子是有多少亡魂要归宗?
她拿起香炉深吸一口,却只觉鼻腔空空如也,这才想起嗅觉早已被封,又蔫蔫地放下。
花戎戎捻起些香灰搓了搓,灰里掺着不少杂质,要么是香本身不纯,要么焚香时混入异物,亦或是焚烧环境有问题。
她与柳续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不约而同看向管家。
“管家,房间先保持原样,别动任何东西。”花戎戎吩咐道:“明日我们再来查一遍。”
回到客院,两人压低声音说话。
“两个人相继在同一个地方死亡,死状相似。”花戎戎听完柳续说的前情,权当在玩探案小游戏,随口分析道:“都是七窍流血,面容扭曲,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柳续摇头:“下人死在灵堂,婆子死在房间。”
花戎戎撇撇嘴:“好嘛,那他们还都做了什么一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