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眼下只能委屈您假扮我的妹子,我连夜送你去婆家避避风头。”
岱山语气急促,一把抄起桌上的包袱:“我安排妥了,那是我手下一处家宅,他家中仅有一个老母,已经说好了。”
姜隐凝神听着院墙外越来越清晰的嘈杂人声,果断摇了摇头:“岱指挥使,我另有个主意,不如试试我这个法子?”
岱山微怔,刚要追问,却见姜隐已利落地取下鬓边的白花,三两下将外头的丧服脱了下来,吓得岱山慌忙背过了身去。
姜隐从一帮的箱笼里翻出了一套下午让人备下的粗布麻衣,穿戴完毕后,她毫不迟疑地大步跨入了院中。
岱山不解其意,忙跟了上去,惊见姜隐竟一屁股墩坐在地,紧接着往后一倒,竟在院中的泥地上打起滚来。
岱山瞬间领悟了她的意图,虽觉愕然,也只略一迟疑,便依样躺倒,跟着在院子里翻滚起来。
幸亏的他先前已将人手分散送崔太夫人等人先行撤离了,否则怕是这院子里要滚满人了。
姜隐滚了几圈,翻爬起身,故意将手肘在粗糙的石头上磨了磨,又抓了几把土胡乱揉进发髻,还顺手抹了把脸,顿时发髻散乱,满面尘灰,狼狈不堪。
岱山坐起身,瞧着她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恍惚觉得少夫人的动作未免太娴熟了些,好像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儿似的。
待二人小心翼翼从后门出来时,俨然已是两个蓬头垢面,难辨真容的乞丐了。
姜隐当先而行,岱山在后轻轻掩上后门,转头便看到姜隐已往前走出几步,他忙追了上去,却又发现她在一处柴堆旁停了下来,弯着腰身不知道在做什么。
岱山快步上前,借着昏暗的天光,才看到原来柴堆后头缩着一个小乞丐,而姜隐正与他做着交易。
“你可对此处熟识,可知道这儿哪里有落脚的地方,能否带我们过去。”
那乞丐打量了姜隐一眼,没作声,别开了头。
姜隐笑了笑,从束袖里掏出了几个铜板:“这是我今日讨到的,你带我去,我的弟弟怕是被前几日欺负他的乞丐头子弄走了,我得去找他。”
那乞丐一看到铜板,眼睛都亮了,哪里管姜隐是因为什么原因,一把夺过铜板,站起了身。
姜隐跟在乞丐后头,岱山不明白她的用意,压着声问道:“您若要想去乞丐窝躲一躲,我知道在哪里,何必让他带路。”
姜隐看了眼走在前头,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乞丐,轻声回道:“你也说是带路,我想要知道的,根本不是乞丐窝在哪里,而是如何避开慎王的追兵。”
岱山听罢,想了想,才了然地哦了一声。
这些乞丐整日游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哪条巷子能通到哪里,比他们任何人都清楚,而有时到了晚上,他们也免不得为了糊口,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自然要将地形摸得透透的。
跟着小乞丐一路左拐右拐的,离那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远,片刻功夫之后,小乞丐停了下来:“前面那间破宅子,你们进去自个儿找找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另一条窄巷,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少夫人,咱们进去吗?”岱山问道。
他觉得躲在乞丐之间,确实更容易躲过搜查,想必慎王的人根本不会想到金尊玉贵的侯府夫人会混在肮脏的乞丐之间。
然姜隐看了眼对面破败的宅子,却摇了摇头:“我想去看看慎王府眼下是个什么情形,他到底在不在乎他的夫人和孩子。”
岱山愣了愣,随即猛地想起一事,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道:“说起此事,当初侯爷让我盯着慎王,前些日子我发现他在城南居然有一处私宅。”
姜隐回头看向他,然阴云遮月,所以她看不清岱山的表情,倒是心中有个念头,想去城南看一看。
“走,咱们去城南看看。”
姜隐扮作乞丐后,倒是方便了很多,即便半道遇上了盘查的,岱山只道是兄妹二人被搜捕的士兵从破宅子里赶了出来,正寻新的落脚之处,而姜隐只扮作哑巴乞丐,倒也无人生疑。
两人只凭着一双腿,硬生生走到了城南,半道岱山还与他的一众好兄弟联系上,一同前往赵盛的私宅。
姜隐在岱山的指引下,看到了一座宅子,府门紧闭着,且周围因着没有兵士的搜查,显得十分安静,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映出了上头匾额上赵府两字。
“岱指挥使,能不能想办法进去看看?”
岱山点点头,朝着身后挥了挥手,随即便有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巷子,拐入宅旁的小巷,隐入了暗处。
那宅子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也不知等了多久,姜隐察觉到东方天际隐隐透出一抹蟹青色时,只见一人匆匆跑了回来,在半道看了看四周,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少夫人,走吧。”岱山说罢,带头冲了过去。
姜隐紧随其后,入了小巷,走了一段路,便发现了一扇偏门开着,几人鱼贯而入。
门内侧躺着两个男子,看样子应该是这此处宅子的护院,被岱山的人打晕了,还被扒了外裳,跟在后头进来的人立刻将两人抬到了暗处,掏出绳子布团麻利地将人捆了起来。
看着一行人早有准备的举动,姜隐不由松了口气,视线快速扫过四周后,压着声说道:“去后院看看。”
姜隐猫着身子走在中间,他们停,她就停,他们蹲,她就蹲,一路走走停停避开了护院,直到了后院。
此时的后院悄无声息,几人进了第三进院子,刚刚靠近正房门口,耳房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头打开了,从里头出来一个丫鬟,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
她收回手时,眼角的余角瞄到了一旁的黑影,挪头便看到蹲着的一行人,下意识要张口呼喊,却被人一把捂住了口鼻,拖入了房间。
屋内还躺着一人,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刚要开口,同样被人捂了嘴。
“不许出声。”
两人被吓得僵住了身子,此时想点个头回应都动弹不得。
姜隐也闪身进来,借着屋里头的烛火,上下打量着两人。
两人其中一个已穿着妥当,只从外裳来看,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打扮,又住在耳房内的,虽是个三进规制的院子,但依这规格瞧,这两个是贴身服侍的丫鬟。
想来隔壁的正房住着的正是此宅的主子,
“你们主子是慎王的人?”
既然岱山说了,这是赵盛的私宅,可见这里绝不是赵盛偶尔自己来住的地方,必定另有主子,且一定是个女主子。
她心头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指不定这个女主子她也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