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灵堂内摇曳,映着姜隐骤然绷紧的脸。
一听到萧自闲到过侯府,她心头猛地一跳,第一个念头便是他定带来了余佑安的消息。
“他说了什么?”姜隐急不可待地追问,“可是侯爷有消息了?”
何林重重点头,眼中燃起光亮,“萧侍郎说,侯爷进宫后,已控制住了宫内听从皇后的禁军,连皇后也被控制住了,玉玺虽在皇后手中,但现下已夺回。”
听到此处,姜隐不由皱起了眉头,疑惑地看了何林一眼,心中疑窦丛生。
若当真如此顺利,为何宫门依旧紧闭如铁桶?
“那慎王呢?”姜隐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勉强让她保持了清醒,“慎王可是在宫外?”
何林眼中寒光一闪:“慎王确实不在宫中,想来是觉得宫中有皇后在,万事皆在掌握之中吧。所以他将心思都放在了咱们侯府以及其他几位与侯爷交好的重臣家眷身上。”
“如今有几家已被慎王扣下,甚至连萧侍郎府门外,也有人把守着。不仅如此,他颠倒黑白,对外宣称是侯爷挟持了陛下皇后,眼下正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调集叛军,陈兵宫门。”
清君侧,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姜隐心中冷笑,寒意如毒蛇般噬咬上来,也就是说,余佑安被困在了宫中,
“萧侍郎让属下务必转告少夫人,”何林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萧将军与瑾王殿下已暗中集结兵力,只待慎王按捺不住,挥军强攻宫门。”
姜隐心头微震,瞬间明白他们有了应对之策,倒也不急着追问了,只待何林慢慢说下去。
“只要慎王一旦攻入宫门,瑾王殿下同样会以清君侧的名义,挥师入宫,将慎王皇后彻底打为叛军,届时与侯爷里应外合,一举肃清他们的势力。”
“萧侍郎再三叮嘱,请少夫人和太夫人务必藏匿好行踪,万勿被贼子寻到,只需静待佳音。”
灵堂内一根烛火“啪”地爆开一朵灯花,火光随之一窜,将何林那张染血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的。
惨白的幡布在穿堂而过的夜风中猎猎翻飞,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如同有人在风中低声絮语。
姜隐的心因着何林带来的消息如同掀起了惊天巨浪,她觉得他们几人像是早就计划好了,但再细想想,又觉得这事发突然,他们如何能早做谋划。
里应外合,这话说得简单,天晓的余佑安与慎王对持,瑾王派人攻进宫之间的这段时间里,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少夫人,接下来……”何林的声音带着询问和请示,打断了她翻涌的思绪。
姜隐缓缓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何林:“你且先去休息,将伤口处理一下,我去看看祖母。”
姜隐到了后院,崔太夫人守着两个熟睡的孩子,正与秦嬷嬷低声说着话,见她进来,两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脸上。
“祖母,侯爷已入宫,宫内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姜隐思衬着,该如何将眼下的情形告之太夫人,又不至于让她太过担忧。
崔太夫人点点头:“那安哥儿什么时候回来?”
姜隐咽了咽口水:“赵盛未在宫中,侯爷只制住了皇后,眼下赵盛正准备攻入皇宫,但祖母放心,瑾王和萧将军已集结兵力,与侯爷里应外合,控制赵盛和皇后。”
烛火幽幽,在太夫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她静默片刻,长叹了一声:“我虽经历的风浪比你们多,但终归是老了,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了。”
她说着,紧紧握住姜隐的手:“接下来你要祖母怎么做,祖母都听你的,哪怕帮不上你们,也绝不拖你们的后腿。”
姜隐心头一热,用力回握着太夫人的手,重重点头。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为太夫人和孩子们寻个绝对稳舀的藏身之处,虽说方才暂时应付了搜查,但慎王的人找不到侯府家眷,接下来的搜捕只会更加疯狂,手段更加酷烈。
整个宅院,除了两个孩子,无人敢入睡,姜隐怕自己的紧张会影响到崔太夫人,便起身去了前院。
前面临着街市,巷子宽敞,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更快地听到动静。
姜隐独自站在廊下,夜风吹动着厚重的云层,掩去了月华,夜色越发浓重,如同化不开的墨,沉甸甸地压在屋脊之上。
远处,隐隐约约又传来兵甲碰撞的铿锵声,粗暴的呼喝声,还有犬吠的狂躁嘶鸣,一如方才,一声声,一阵阵,像冰冷的潮水,慢慢涌来。
姜隐知道,新一轮的搜查又开始了,很快便会查到她们这里。
“啪”的一声,似什么东西落了地,她循声看去,愕然发现是岱山。
“少夫人。”岱山大步奔到她跟前,一袭灰色的衣裳,让她险些没瞧出他的身影来。
“岱指挥使,你怎么会在这里?”姜隐愕然地看着他问。
自己这处宅子所知的人并不多,她虽派了人让岱山帮着做事,但也没同他提及自己在此处啊。
“少夫人,此地不宜久留,我已寻到了合适的地方,你们跟我走吧。”岱山说话间,又从外院的院角翻进来几人,而后快速到了姜隐跟前,看样子,他们都是随岱山来的。
岱山跟随余佑安有些年头了,他信得过,姜隐深知此处已不安全,当即便领着岱山等人去了后院。
岱山一边随着姜隐走路,一边说着自己的安排:“慎王的人一直在搜寻,以一老一少,两个孩子和两个丫鬟模样的目标搜寻,所以您和太夫人他们都得分开走,减少嫌疑。”
姜隐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出门的时候,根本没有带太多人手,若是将几人都分开,她如何放心。
但眼下不同了,有岱山的人相助,她倒是能安下心将人都交给他,而自己或许还能帮着做些什么。
“好,岱指挥使,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岱山将几人全部分开,阿满由他的妻子在后门接应,带着奶娘,只当作是夜里得了急症的孩子,直接往医馆赶。
宣哥儿由芳云带着,扮作姨侄二人去城南清云观接突然病重的祖母。
太夫人作普通老妪的装扮,带着翠儿何林扮作祖孙加孙媳三人,送往岱山他们在城南的宅子,只当是今日刚刚进城,在客栈被搜捕闹得不行,连夜投靠亲戚去的。
至于秦嬷嬷,直接送到了路明山的铺子,当是在厨间打下手的老妪,夜里就住在铺子里。
各路人马都想好了遇到不同情况的盘问时的应对说辞,只剩下了姜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