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告诉韦诚,跟他同来的那位是个死人,可他偏偏不信,毕竟他俩在一起时有说有笑,毫无异常,怎么可能是死人呢?
这也难怪,在寻常人眼里,江中游的确与常人无异,但却难逃天云法眼。
在他眼中,江中游面色煞白,眼圈深黑,目光无神,就是一个已死之人。
他说一试便知,韦诚想想也是,试试也无妨,总比把疑惑压在心里的好。
天云教他弄两棵葱,一棵放在江中游的床单底下,一棵放在自己的床单底下,明早便知分晓。
韦诚返回后,装作若无其事,跟他有说有笑,然后找了个借口上楼,在他俩的床单底下分别放了一棵葱。
第二天一早,江中游便催促韦诚跟他渡江。
韦诚借故拖延,说先吃了早饭再过江不迟。
吃过早饭结账时,天云又把他叫至一旁,拿出那两棵葱说道:“你看,这根已经枯萎泛黄的是你床单下的,这根生机勃勃、鲜翠欲滴的就是他身下的。所以,他根本就不是活人!”
韦诚听完后异常恐惧,哀求道:“法师,你要救救我啊!”说时就要下跪。
“你放心,照我的话去做,保证不会有事!”天云一把拉住他,说道,“过了江,它必然会邀请你去它家做客,你不能拒绝,但要偷偷买一把红纸伞。到了它家门前时,你一定不要走在前面,要让它先进去,然后用红纸伞顶住房门,闭上双眼,无论发生什么。它怎样劝你,都不要睁眼、搭话,等到天亮就赶紧走。”
说着,又给了他一张辟邪符。
韦诚感恩戴德地仔细听他嘱咐,事关身家性命,所以不敢有丝毫遗漏。
离开旅馆,他找了个借口偷偷去买了一把红纸伞。
然后,两人来到码头坐渡船过江。
过了江,江中游果然邀请韦诚,说道:“韦兄,我俩同舟共济也是缘分,何不到寒舍一叙,共饮一杯如何?”
韦诚本想婉拒,但江中游拉住他不放手,又想到天云的叮嘱,便勉强答应了他邀请。
他俩一路向前走了很久,一直走到天黑。
江中游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灯火说道:“韦兄,我家就在那里,请!”
说着,江中游让他在前,韦诚却说道:“江兄,我人地生疏,路不熟,请你在前引路!”
江中游笑了笑,便走在前面。
到了门口,江中游伸手请他先进去,韦诚有说道:“江兄,我初次造访,而且一时疏忽未准备礼品,实在是太过失礼。请你先进去与嫂夫人打声招呼,嫂夫人允许后我再进来。”
江中游连番相劝,韦诚却连连推诿,它不得已便先行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韦诚见它进了屋,赶紧撑开红纸伞遮挡大门,紧闭双眼。
只听得门上传来“呲呲呲”的声音,就像冰水淋在火红的烙铁上一样。
接着,江中游不住地拍打门板,口中呼喊道:“韦兄,你快睁开眼看看我!睁眼看看我……”
门内的喊声连续不断,越叫越凄厉悲惨。
韦诚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事情,心中惊惧万分,浑身颤抖,头皮发麻,毛发竖起。他双目紧闭,死死撑住红伞,不敢有半点松懈。最后,他竟然力竭昏倒在地。
第二天清晨,寒露将他冻醒。睁眼看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荒坟野墓之中,身前竖着一口棺木,上面插着一把红色油纸伞,正是昨晚他带来的那把。
他心中一阵发毛,两条腿软弱无力。
“你醒啦!”他吓了一跳,转眼却发现是天云。
他赶紧磕头道谢,说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天云微微笑着摆手说道:“是你自己救了你!”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韦诚不听他嘱咐,不按他说的去做,他现在也就不能在这里说话了。
“道长,您既然知道它不是活人,为什么不收了它?”韦诚问道。
他听出韦诚的意思,就是为什么不直接收了江中游,而是让韦诚以身涉险,来这么一出自救?
天云说道:“棺材这么竖着摆放叫做立棺,说明这家人请了高人指点。道道道,道可道,非常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人家布了道法,道爷我又怎么能来横插一杠子呢?那样做有违道法道礼!所以,我只能指点你方法,然后你必须自救才行!”
韦诚似懂非懂,但已不重要,因为天云该说明的已经说明,他自己的命也已经保住。
所谓立棺,就是死于非命的人怨气太重,不能马上下葬,必须选一个好地方,将棺材暂时立在那里,让它慢慢化去怨气。
然而,有的人死于非命之后怨气极重,怨气一时半会儿化解不掉,却想着逗留人间,甚至是想着报复。
于是,它们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出来找替身,或者灵源,这就是翻江尸。
天云从棺材后边拖出一具尸体,正是昨晚看到的那副模样。
韦诚吓得连连后退,目露惊惧之色。
“你不用怕,这只不过是一只替身。”天云说道,“这个倒霉鬼可能正好路过此地,好奇这具立棺,结果被棺材里面的阴魂勾去了魂魄占据了尸身。”
天云估摸着,这具立棺里面的鬼魂可能是想把韦诚的灵魂骗进去陪它,又或是骗进去吃了它的魂魄,然后修炼成魔。
天云本可以把立棺内的鬼魂给收了,但一来怕有违道法道礼,二来也是想给它一个机会。
人有人命,鬼亦有鬼命,能放鬼一马时他绝不收它,更不会灭了它。
人杀生,或者做有违天理的事都会造业障,道士如果做有违道法道礼的事,也会有损道心,轻则折寿,重则殒命。
“你快些走吧!”天云对韦诚说道,“只管往前走,不要回头,走出二十里地。”
韦诚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拾起行囊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天云看着地上枉死的尸体,叹息一声,找了个地方挖了个穴把他埋了进去。
然后,他弄来一块石头放在坟前,用朱砂墨在上面写上“无名枉死者之墓”几个字。
“真是好奇害死猫啊!”天云嗟叹一声,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