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一道尖锐的猫叫声从殿外传来,姚沛宜回首,从窗外瞧见一个熟悉的婢女将闯进殿外的猫儿抱走。
“外祖母,我忽然有些恶心,想出去透透气。”
姚沛宜起身。
闻老夫人看了眼她碗中几乎未动的鸡汤,蹙眉道:“这汤味道像是太原府的风味,
大抵是不合你口味,罢了,你出去透透气吧,
实在不行,我让人下山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姚沛宜欠身行礼,领着景舒出了殿门。
绕过拱门,瞧见一熟悉的身影立于水榭前,树林茂密,完全能将两人给隐去。
“你找我什么事?”
姚沛宜朝着伍满的方向走去。
方才来抱猫的婢女,便是上回在黎家时给姚沛宜报信,让她避开了廉僖的算计的人。
“雾水,你先出去。”伍满对婢女道。
“是。”
雾水抱着猫走出水榭。
“这个,服下。”
伍满递来一个白瓷瓶,倒出来是颗小药丸。
“这是什么?”姚沛宜打量着药丸。
“你方才喝了荣铃兰送过来的鸡汤。”
伍满道:“那里头下了迷药。”
姚沛宜一愣,“迷药?”
方才荣铃兰送来的鸡汤,她只喝了一口,闻老夫人却全都喝干净了。
“这是解药,但我不确信廉僖给荣铃兰的迷药是哪种。”
伍满道:“雾水跟我说了廉僖的计划后,我就去市面上找到了能解毒的药丸,
但只此一颗,你方才喝的汤不多,应当能压制住,闻家老夫人将汤喝完了,恐怕吃了这药也无甚作用。”
姚沛宜将药丸扔进嘴里咀嚼咽下肚子。
“你不怕我趁机给你下毒?”伍满瞥了眼她。
“你不会的。”
姚沛宜擦了下嘴角,“你不是这种人。”
“……”
伍满嗤了声:“倒是不成想,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倒成了最了解彼此的人。”
“廉僖的计划是什么?”
姚沛宜蹙眉,“荣铃兰是她派来的?”
“嗯。”
伍满毫不避讳道:“雾水是我放在廉僖身边的人,潜伏了这么久,知道廉僖对你做的很多事,
荣铃兰是廉僖从太原府找来的,本来应该是想要勾引俞定京,结果对方没上钩,现在想设计来杀你。”
“杀我?”
姚沛宜冷着脸,“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从未对她做过什么,她倒是个狠人。”
“天黑了。”
伍满看着她,“我得回去了。”
姚沛宜皱眉,“她打算如何杀我?用这个迷药,派刺客来?”
“具体的我不清楚,雾水知道的只有这么多,我都跟你说了。”
伍满收回视线,“天黑了,我得走了。”
“等等。”
姚沛宜打量着她,“你身边可有人保护?”
“有。”
伍满道:“我出门前就带了暗卫,且廉僖的目标不是我,或者说,她现在并不着急处理我。”
“我知道了。”
姚沛宜看向景舒,“咱们走。”
“你要去哪儿?”伍满见姚沛宜转身走回正殿,叫住人:“我要是你就赶紧溜走,趁着现在还没人发现。”
“我要是走了,外祖母一个人不行的。”姚沛宜说。
“她又不是你的外祖母。”
伍满蹙眉,“我听说她对你不怎么样。”
“那也不行。”
姚沛宜道:“不管她对我如何,她是俞定京的外祖母,是他在这世上不多的爱护他的亲人了。”
伍满转身抬脚,“别犯傻。”
对方走得干脆利落,景舒看向姚沛宜,“现在你打算如何?要回正殿?”
“要回去。”
姚沛宜朝着正殿的方向走回去,“既然知道有人要下手,就得提前部署才行。”
“老夫人方才觉得困,就先睡下了。”朱嬷嬷看姚沛宜回来,连忙道。
“我知道了。”
姚沛宜道:“老夫人带了多少人?”
“合计仆妇、小厮共四十五人。”朱嬷嬷道:“怎么了?”
姚沛宜:“侍卫多少人?”
“二十三人。”
朱嬷嬷回答后察觉不对,“王妃,是有什么事吗?”
“荣铃兰在汤里下了迷药。”
姚沛宜见朱嬷嬷神色慌张,安抚道:“但应该就是纯粹的迷药,对身体伤害不大,所以等会儿你千万要守在老夫人身边。”
朱嬷嬷惊诧,“荣铃兰为何要下迷药?她疯了吗?”
“一言难尽。”
姚沛宜道:“总而言之,等会儿多半会有歹人过来,你将侍卫调到外殿驻守,不管谁闯,都格杀勿论。”
朱嬷嬷见女子转身,连忙抓住她,“王妃,您要去哪儿?”
“我要去将真凶抓过来。”
姚沛宜面色冷静,“只有如此,才能破局。”
天色黑蒙蒙一片,致斋阁内,贵妃榻上,女子悠闲地捻起一颗葡萄放嘴里。
“如何了?”
“都已经准备好了。”
小怀犹豫地走到廉僖面前,“皇妃,这样下去,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廉僖乜斜过去,“你觉得我还有回头路?从姚沛宜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等在她前方的只有深渊。”
是姚沛宜害了她终身幸福。
那就不要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砰——”
阁中屋门骤然断裂摔在地上,发出一道巨响。
廉僖一惊,护着肚子从榻上坐起来,只见一玄衣侍卫走进来,拎着她身边的小厮,砸在地上。
“是你。”
廉僖眯起眼来,看着那清俊冷冽的年轻侍卫,心里明白事情多半是成了,不然这小侍卫为何会找过来,“你就算是皇嫂身边的人,也不能擅闯我的住处。”
“不巧。”
姚沛宜缓步走进来,“你皇嫂也来了。”
廉僖一愣。
“怎么了弟妹?”
姚沛宜微微一笑,“看见皇嫂很惊讶吗?怎么这个表情?”
廉僖脑子里闯进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荣铃兰叛变了。
可紧接着又反应过来。
不对。
如今荣铃兰已经落入她手中,并未生出波澜,若是真向姚沛宜投诚了,姚沛宜早就将荣铃兰救出去了。
荣铃兰必然没背叛。
可若是如此,姚沛宜是怎么还能这般清醒地站在这儿,用一种看透所有的眼神看着她?
“皇嫂,你突然造访是为何意?”
廉僖瞥了眼那倒地的屋门,“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
“你是没得罪我。”
姚沛宜抬眉,莞尔一笑,“我得罪你了呀。”
“嫂嫂这话我听不懂,不过如今我身子不适,太医叮嘱过需要好生养胎,也请嫂嫂回去歇息吧。”
廉僖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姚沛宜一脚将贵妃榻踹翻,“弟妹,怎么跟嫂嫂说话的?太医说要你好好养胎,嫂嫂就成全了你的心愿,
带着你腹中孩儿一块去见见世面如何?”
“你什么意思?”
廉僖捂着小腹后退,“皇嫂这是发什么疯?”
小怀连忙挡在廉僖的跟前,“王妃,您要做什么?我们皇妃腹中怀的可是官家第一个皇孙。”
“我当然知道是父皇的第一个皇孙。”
姚沛宜耸了耸肩,“我又没有怀疑过,既然是我的侄儿,我自然要好好对待的。”
景舒上前将小怀拎开。
“皇妃!”
小怀挣扎不开,扬声大喊:“来人啊!有人要对皇妃不利!”
“掌嘴。”
姚沛宜摇了摇手指头。
景舒一巴掌重重抽下去,小怀两眼发黑,当即瘫软在地。
“你们敢动我的人!”廉僖睁大了眼。
“错。”
姚沛宜道:“不是动你的人,是要动你。”
廉僖咬紧牙关,“你敢。”
话音落下,姚沛宜一个箭步冲上去攥住人的脖颈,钳住廉僖一只手,“老子真的是忍你又忍,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踩到我头上,真以为我没脾气?”
廉僖尖叫了声,反过来撕扯姚沛宜的头发,被对方躲了过去。
姚沛宜面庞冷肃,掐着廉僖的脖颈加重力气,“廉僖,我姚沛宜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主,
你想要我死之前,我会先让你死在我前头。”
廉僖张大嘴,窒息得眼眶发红。
景舒递来麻绳将廉僖给捆了。
“王妃,方才弟兄们发现,正殿外被人淋了火油。”
闻家侍卫禀报:“还请王妃做主,接下来属下该如何办?”
“吉祥缸呢?”姚沛宜问。
侍卫一愣,“还未查看。”
“快去看,若是无水,迅速补水。”
姚沛宜皱眉,“殿外已经被淋了火油,说明对方已经潜入太庙,眼下老夫人昏着,若是轻易走动,反而惹人猜忌。”
景舒看了眼五花大绑的廉僖,“她怎么办?”
姚沛宜道:“带去正殿。”
“你敢,姚沛宜,我有孕在身,我…唔!”
廉僖话没说完,嘴里被塞进一块抹布,只能任由景舒将她绑去正殿。
“王妃,吉祥缸内果真空了。”
方才来禀话的侍卫检查完情况后,回正殿说话:“方才已经铺了水在地上了,还有吉祥缸也补满了。”
姚沛宜从内室出来,留了朱嬷嬷在里头照顾昏迷的老夫人,“让侍卫全候在外殿。”
侍卫闻言不解,“王妃,若是殿内不留人,若是贼人闯入,只怕……”
“不会。”
姚沛宜对景舒道:“你让剩余的仆妇和小厮去捡来粗壮些的树枝。”
“是。”景舒并未问缘由,只颔首应承。
“唔!”
廉僖被捆在椅子上,不断发出挣扎。
“我特意将你的婢女留在致斋阁,你说她会不会去给人报信?”
姚沛宜叹了口气:“你说说,你害人的手段使尽了,怎么就不懂得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呢?”
廉僖怒视着她。
“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
姚沛宜笑容淡下去,“廉僖,有本事,咱们就死在一起,我不是孬种,不会怕。”
——
太庙周边的山火经过了半日拯救,总算扑灭,俞朴将唧筒扔在一边,灰头土脸地走向俞定京,对方骑在高马上,仍是威风凛凛的模样。
他倒像是个不会疲惫的。
“皇兄,山火已除,若是现在赶回去,还得耽误一个时辰。”
俞朴看了眼不远处歇气的俞云,道:“不如今夜就近找个地方将就一夜,等明日,咱们再下山,同老夫人和皇嫂她们会合。”
俞定京道:“你们在这儿休息吧,我先回去。”
“这个时候了,还赶回去?”
姚放顶着满头大汗走过来,“等赶回去,只怕天都要亮了。”
“我没留人在她身边。”
俞定京不知怎么,心里总不安,“她第一次在太庙留宿,我怕她不习惯。”
“啧啧。”
姚放没好气道:“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怕媳妇儿不习惯,也不怕你大舅哥会不会累死。”
“哥哥若是想休息,留在此处便是。”俞定京皮笑肉不笑。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姚放白了他一眼,“少恶心我。”
“那我也一起吧。”
俞朴点头,“皇嫂年纪小,将她一个人放在太庙确实考虑不周。”
“殿下!殿下!”
有一小厮策马,一路朝着俞云的方向赶来,“不好了,皇妃被定京王妃给绑了。”
俞云愣了下,“发什么疯?”
俞定京跟着策马过来,“你说什么?”
小厮结巴道:“小的没疯,皇妃是真的被王妃给绑走了。”
“主子。”
运转亦骑马而来,“方才属下得了消息,有一伙行迹诡谲的人潜入太庙。”
“走。”
俞定京拉住缰绳就往山下疾驰。
——
头戴布纱,穿着粗布的一伙土匪举着火把和刀包围正殿。
“贼人休得猖狂。”
侍卫首拔剑相对,“若再往前一步,吾等必取你们项上人头。”
“老大,不对劲。”
一个土匪走到头目跟前道:“您看那拱门下透出来的影子,乌泱泱的,不像是东家说的只有二十余人。”
头目眯起眼,“看来是消息有误,先别轻举妄动。”
两拨人马僵持了半个时辰。
头目心觉不对劲,对身侧的小弟道:“若院子里真有那么多人,定早就冲出来将我们抓了,
你爬上后墙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哪来的小贼,敢犯到王妃跟前。”
土匪刚爬上墙,就被一柄长剑封喉,倒地断了气。
一侍卫走出,冷若冰霜道:“都不想活了。”
头目眯起眼来,“不对,咱们都僵持这么久了,里头还是没有风吹草动。”
土匪们聚集在头目身边。
“听我号令,弟兄们,冲进去!杀!”
姚沛宜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火把,对院子里举着火把和树枝的仆妇小厮道:“都回殿内,保护老夫人。”
“王妃,您也先回殿内。”
侍卫们同土匪打起来,景舒快步拉住姚沛宜进殿,“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音刚落,姚沛宜余光就瞧见一柄大刀砍过来,忙拽住景舒往旁边闪,“小心。”
景舒回身一剑刺穿对方胸膛,拉着姚沛宜躲进放衣裳的楠木箱,“王妃,已经拖延了一阵,
待王爷知晓,一定会很快赶来,在此之前,您都别出来。”
“你和我一起。”
姚沛宜拉着景舒往箱子里躲。
“我有武功在身,没事的。”
景舒看着她,“你放心,在歹人伤害你之前,我会是保护你的最后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