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回到了炕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自己也是命够大的,泡在水里这么久,没成巨人观都不错了,竟还被苏阿雅给打捞起来。
“谢谢你,和你阿弟,若有需要之处,尽管同我……张福禄说一声。”
苏阿雅淤青的脸上挂起笑意:
“里阿在世的时候,告诉我和阿弟,要多行善,积阴德,这样去了冥府里,判官也不会为难你。”
李镇心说那你们指定是被里阿骗了。
这冥府里的体系都乱套了,判官执事主打一个随心所欲的乱审。
“早上阿弟和牛牛去冲喜河边上摸蚌,看到了公子在河上飘着。
牛牛说你是水鬼,还是阿弟机灵,忙回来喊我。
牛牛是隔壁张叔家的小孩,你也姓张,倒是有缘的很。”
李镇点点头,对阿弟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阿弟笑了笑,掏出了石头蛊:
“哥哥,吃糖!”
李镇接过,但并没有喂进嘴里。
自己如今体质尚未恢复,这东西吃了不消化,可就遭罪了。
……
一直到夜里,李镇迷迷糊糊睡着,梦到了爷爷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还见到吴小葵披着红盖头,泪眼婆娑地问自己为什么不娶她……
屋子后又钻出来一道身影,细一看是个黄皮子。
那黄皮子扯着李镇的脸便又抓又挠,还一边骂着:
“好你个负心汉!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小时候还说要跟小霜好一辈子!”
李镇忍着痛,忽然看到打更仙胸口挂着红结,长指甲在锣上一挠,发出刺耳的喳喳声。
他“嘿嘿”一笑,道:
“世子怎么还跟黄皮子有孽缘呐!”
李镇一瞬间醒来,坐直了身子,顺了顺胸口,好在是一场梦。
有些口干舌燥,李镇翻身下了炕,顺手一抓,便从冥府里抓出来一根香柱。
虽然伤势未恢复,但本事都能用。
香柱燃烧,屋子亮堂起来。
出了院子,天上还在飘雪,李镇抬着头,张嘴接着。
却隐约听到隔壁泥瓦房里传出一阵低低的哭声。
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动静。
“还哭!你个扫把星,你娘就是被你克死的,现在还敢不听蛊仙的吩咐!”
“啪!”
巴掌声此起彼伏。
“阿吉,偏房里有客人,求求你别打了……”
苏阿雅压低声音,不敢放声哭出来,甚至连音调也变成了呜咽。
“客人?我呸!要不是你阿弟摸了他的腰包,看着他还有点子钱,老子昨晚就把他给剁了!”
李镇眼神微眯。
给自己石头蛊吃的小孩,偷了自己的腰包?
自己还以为钱是被暗河冲走了……
“阿弟不是偷拿的,是客人身上跌下来的……等客人伤好的时候,阿弟会还给他的!”
“滚球!现在到了老子手里,就是老子的,这是他的买命钱,这两个腰包,一个里面装着几锭银子,一个外头还封着符箓,赶明一大早,老子去找蛊仙,取了这符箓,看看里头藏着什么宝贝!”
那声音落罢,又响起了扇耳光的声音。
李镇逼近隔壁泥房的纸窗前。
手微微捅破窗户,便见着里头,一个体格肥硕的男人,一手扯着苏阿雅的头发,一手扇她的面颊。
阿弟躲在炕尾,抱着双膝瑟瑟发抖。
“阿吉,咱们不能偷!”
“呸!”
男人一口浓痰吐到了苏阿雅的脸上:“我看你这个小浪蹄子怕是看上那小白脸了!
你最好收起这心思,三天后,蛊仙祭会上,你就是蛊仙指名道姓要的副祭手。
到时候寨子里的爷们随你挑,你成了副祭手,咱们家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苏阿雅鼻青脸肿,声音中带着一丝抗拒:
“我不想去……我想照顾阿巴……”
“这个瘫婆子没几天能活了,你不去由得了你?
你娘就是副祭手,却因上次祭拜错了东西,遭诡祟冲了,命都丢了!
蛊仙都跟我说了,是你这小浪蹄子天生克爹娘!
你若不去做副祭手冲身上的晦气,老子也要被你克死!”
那男人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抽,直到苏阿雅的左半张脸高高肿起,连进的气儿也都快弱下来。
他才一把将其丢在了炕上,转身出了屋子。
这一开门,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
他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回了屋子,拿起炕边的煤油灯,举在手里,往门外望去。
便看到一个浑身黑褂破烂,面色苍白如诡的李镇站在门口。
“你……你……”
男人有些被吓到了,一时半会说不出来话。
李镇伸出一只手,
“我的腰包。”
“腰包?什么腰包?我可不知道……”
砰!
李镇一只手打在泥墙上。
夯实的泥墙比石头还结实,可李镇这么一手,竟是打得屋子晃了晃,泥墙上生生出现一个大洞。
男人还想装傻充愣,可见到李镇这一手本事,便心里一惊。
他打小在中原长大,自然知道中原的铁把式。
自己虽修了蛊道,但大半辈子过去还是个通门,眼下正面对上,没有下蛊的机会,自己很显然便要吃亏的……
“对对对,我儿子从你身上捡来一个,本就是要给你的,你看这事儿闹的……”
男人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那袋没贴符箓的腰包,递在了李镇手里。
李镇并不接,冷冷道:
“另一个。”
“什么另一个?我没见过啊!”
“啪!”
李镇身子如鬼魅一般,男人只看到眼前一黑,手里的香柱便跌落在了地上。
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挨在了他的脸上。
“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老实把腰包我,别想着用那些小把戏对付我……
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男人正悄摸从衣袖里掏出一条蜈蚣的手,顿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