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戳到了大伙儿的心坎里，底下的议论声更响了。
“对！必须揪出来！”
“谁看见啥了？赶紧说说！”
“不能让这种人坏了咱大院的名声！”
陆明川看准时机往前站了一步，脊背挺得笔直，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今儿把大家伙儿喊来，就是想把这事想说道说道。
咱军区大院治安好，大家伙儿都清楚，邻里也信得过。谁家出去买个菜、串个门，门都不用锁。
可今儿我媳妇跟红梅嫂子去服务站那点儿功夫，家里就成了这模样。”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眼神稳稳当当的：“喊大家来，一是想听听大伙儿的看法，二是要是有人瞧见啥、听见啥，麻烦给做个证。”
张大爷举着烟袋锅子，就大声喊道：“我瞧见了！”
他往前挪了挪，指着王家的方向，“大概晌午一点多，我在家里眯觉，听见楼下哐当一声响，扒着阳台的栏杆往下看，就瞅见个老太太背影，穿件深蓝色的旧布衫，从陆家院里出来，猫着腰往隔壁溜。”
那时候日头刚过晌午，大院里静悄悄的，好些人都在屋里歇晌。
陆明川家院子里的动静，起初没惊动几个人，直到张大爷被一阵哐当声吵醒。
张大爷住二楼，楼下就是陆明川家小院。
他揉着眼睛爬起来，趴在阳台栏杆上往下瞅，就见个老太太背影，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后襟还沾着点灰，正猫着腰从陆家院里溜出来，脚步匆匆往王家那边挪。
他当时还嘟囔了句“这老太太干啥呢”，他不认识老太太这才没有在意。
“我也听见响了！”四楼的孙医生扶着楼梯扶手往下喊，眼镜滑到鼻尖上，“当时‘哐当’一声，跟砸了啥硬东西似的，我还以为是哪个半大孩子扔石头玩，压根没当回事。”
李淑芬也挤过来，手里还攥着刚纳了一半的鞋底：“我在阳台晾被单，瞅见个人影，看见那人手里拎着个黑乎乎的东西，使劲往墙根一扔。现在想想，那形状，可不就像个铝盆？那道人影就是往隔壁跑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所有证据都往王老太太身上靠。
站在人群中间的王志勇，脸跟块调色板似的，红一阵白一阵，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下巴直往下滴。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老娘自打知道隔壁住的是陆明川两口子就没顺过气，总是背地里骂人家冷心冷肺，不懂得尊老爱幼。
昨天，他还为这事儿跟老娘理论了一番，没承想今儿就闹出这种事来。
陆明川跟林云秀都没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李长明也皱着眉，目光沉沉的。
周围的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眼神都黏在王志勇身上，有好奇，有不满，还有点等着看他咋收场的意思。
“王团长，”刘红梅实在看不过去，往前站了半步，语气尽量平和，“现在大家伙儿说的证据，都指向你家老太太。要不，你回去把人请出来？一来跟大伙儿说道说道，这事到底跟她有没有关系；二来也让街坊们都认认人，往后也好相处不是？”
这话听着客气，可王志勇耳朵里却跟扎了刺，这哪是请人，分明是让他把老娘推出来对质。
他脚底下跟钉了钉子似的，挪不动步。
一边是义愤填膺讨公道的街坊，一边是从小生他养他的老娘，心里头跟翻江倒海似的。
“王团长，”柳玉芝从人群中走出来，沉声说道，“今儿这事谁躲不过去。
咱大院的规矩，军属更要带头遵守。
真要是你家老太太做的，那藏着掖着反倒更让人戳脊梁骨。”
旁边的老街坊也跟着劝：“是啊，老人年纪大了，犯糊涂难免的，把事情说明白喽，认个错就过去了。”
“是啊，军人的名声金贵，可不能因为这事儿让人笑话。”
王志勇深吸口气，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知道，今儿这事要是不给个说法，往后在院里就别想抬头了。
他猛地转过身，脚步沉沉地往自家院门走，没走两步又停住，回头看了眼众位邻居，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拉开了自家的院门。
王志勇推开自家院门时，俩孩子正蹲在院角玩泥巴。
保家的捏了个歪歪扭扭的 “坦克”，卫国在旁边扒拉蚂蚁，嘴里还念叨着 “冲啊”。
见他进来，俩孩子立马蹦起来，泥乎乎的小手往他裤腿上抓：“爸爸！你咋回来了？”
“没事，你们玩你们的。” 王志勇把沾了泥的裤腿往回拽了拽，声音有点闷，“我进屋看看你奶。”
老太太正坐在床上缝衣服，线半天没穿进针眼里，看见他进来，手顿了顿好奇的问道：“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王志勇没接话，盯着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眼神暗了暗，沉声问道：“娘，陆家院子里，是不是你干的？”
老太太手一抖，针掉在床上，梗着脖子瞪向他：“志勇，你啥意思？平白无故咋扯上我了？”
“平白无故？”王志勇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压得低，却带着火气，“张大爷在二楼看得真真的，穿蓝布衫的老太太从陆家院出来，猫着腰往咱家跑！”
“他胡说！”老太太嗓门陡然拔高，往里面挪了挪，“肯定是那老东西眼老眼昏花，指不定看的是谁！我晌午就在家缝缝补补，一步没出门！”
“一步没出门？”王志勇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指着她裤腿上的泥点，“那这泥是土里自己长出来的？陆家院里的锅碗瓢盆扔得满地都是，暖水壶砸得稀巴烂，你当那是大风刮的？”
老太太被问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过了会儿又梗起脖子：“谁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干的！反正不是我，甭想诬赖好人！”
“诬赖好人？”王志勇猛地一拍床沿怒声喝道：“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人家都看见是你了你还想狡辩！”
这话像个炸雷，老太太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不……不可能……我瞅了周围没人……”
“没人？”王志勇的声音都劈了，胸口剧烈起伏，“你当身后那楼是空的？二楼三楼四楼都有人看着呢！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早就被人看在眼里了！”
老太太的眼神慌了，手紧紧攥着衣角，却还嘴硬：“看就看见了，他们又没抓住我，反正我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