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潮信渐生。南离国沿海最大的军港之内,一派即将出征的肃杀景象。
数十艘巍峨如山岳的巨型楼船,如同移动的海上堡垒,其高耸的多层箭楼直指天际,厚重的女墙之后,隐约可见寒光闪闪的重型弩炮。
紧随其后的,是上百艘船体宽阔、吃水颇深的斗舰与艨艟,船头大多加装了尖锐的撞角,船舷两侧密布着射击孔,显然是为冲击敌阵和近距离搏杀而准备。
更外围,则是数百艘体型稍小却更为灵活的走舸与各类辅助战船,如众星捧月般,拱卫着核心的主力舰队。
南离水师大都督周循,此刻正意气风发地站在旗舰“镇海号”楼船的最高层指挥台上,眺望着眼前这支由他一手打造的无敌舰队。海风吹拂着他绣金的帅袍,猎猎作响。
“都督,各船回报,已完成最后检查,随时可以启航!”一名副将快步上前,躬身禀报道。
周循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好!传令下去,各船按预定阵型,即刻出发!目标,北玄太州港!”
周循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告诉将士们,此行不过是借道北玄,去南境那蛮荒之地取些功劳罢了。苏寒小儿,陆上尚且自顾不暇,其水师不过是些舢板渔船,不足为虑!待我大军登陆,直捣其腹心,此战必将如探囊取物!”
“都督英明!”副将奉承道,“区区南境水匪,安敢与我天朝水师争锋?此去必将马到功成!”
一名水军偏将皱眉开口:“都督不可大意,之前黑水军运送银两的战船倾覆,那苏寒手上,未必没有水军。”
副将厉喝:“莫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那苏寒崛起不过数月,哪里造的起战船!再敢多言,军法处置。”
偏将急忙告饶退下,副将再次看向周循:“都督莫要听他胡言乱语,苏寒小儿哪有什么手段,能够挡我精锐水师,不过是个走了些狗屎运的废物皇子罢了。”
周循闻言,更是得意,大手一挥:“开船!”
号角声与鼓声骤然响起,一艘艘南离战船扬起巨帆,劈波斩浪,浩浩荡荡地驶离港口,向着茫茫大海进发。
在周循和绝大多数南离将士看来,此行不过是一场武装游行,苏寒那所谓的水师,根本不堪一击。
几乎在南离水师启航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安城,苏寒也收到了锦衣卫通过信鸽传回的加急密报。
“南离水师已于今晨卯时出港,规模约有大型楼船十数艘,主力战舰及各类辅助船只不下五百,倾巢而出,直扑我南境而来!”纪纲念出密报上的关键信息,神色凝重。
苏寒神色平静,猛地一拍桌案:“好!来得好!本王等他们多时了!”
他立刻转向侍立一旁的亲卫:“速传韩擒虎将军、甘宁将军即刻前来议事!”
不多时,韩擒虎与甘宁二人便联袂而至。韩擒虎沉稳持重,甘宁则依旧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眼神中带着一股嗜血的兴奋。
“参见殿下!”
“不必多礼。”苏寒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说道:“南离水师主力已然出动,规模不小,其意图是借道北玄太州港,再转至明州沿海登陆,妄图从东侧包抄我南境腹地。”
苏寒目光扫过二人,语气斩钉截铁:“接本王军令,由韩擒虎将军统一指挥【破浪军】现有全部水师力量,甘宁将军为先锋,即刻出海,务必在南离水师抵达太州港之前,于预定海域设伏,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要让他们知道,我南境的海疆,不是他们想来就能来的!”
“末将领命!”韩擒虎与甘宁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昂扬的战意。
韩擒虎眼中精光一闪,补充道:“殿下放心,末将早已根据殿下之前提供的海图,并结合斥候连日探查所得,在东海之上选定了几处适合伏击的岛礁与暗流区域。南离水师船多人众,目标庞大,只要指挥得当,必能有所斩获!”
甘宁更是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殿下,我手中之刀,早就等不及要尝尝那些南离蛮子的血了!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六天后,太州海域,【破浪军】水师大营,此刻亦是一片紧张忙碌的景象。
一艘高达数丈,船体坚固,设有多层箭楼的巍峨【楼船】——“破浪号”,正静静地停泊在码头的核心位置,它是整个舰队的指挥中枢。两艘船体宽阔的【广船】分列其后,船上已装载了大量的箭矢、火油以及神机军的部分特种弹药。
十五艘船体狭长、覆盖着皮革,船头装有青铜撞角的【艨艟】,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二十艘船体较高、设有女墙和箭楼的【斗舰】,则是水战中的主要远程输出平台,其上搭载的大型弩床已经绞紧了弓弦。
更外围,三十艘船身轻盈、速度迅捷的【走舸】和四十艘船体极小、几乎贴着海面飞驰的【赤马舟】,如同狼群般灵动,它们将承担起侦察、诱敌、袭扰以及传递信息的重任。
虽然总数不过百余艘,与南离水师的庞大舰队相比,在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但这支由系统出品的战船组成的舰队,却种类齐全,配置精良,每一艘战船都散发着冰冷的杀机。
水手们在各级军官的喝令下,紧张有序地搬运着物资,检查着缆绳帆索,擦拭着弩炮床弩。空气中弥漫着桐油、麻绳和淡淡的海水咸腥味,以及一丝大战将至的肃杀。
韩擒虎站在“破浪号”的舰首,手持千里镜,仔细观察着海图,不时与身旁的几名熟悉海况的老舵手低声商议着什么。他对这片海域的每一处岛礁、每一股洋流都了然于胸。他早已盘算好,要如何利用这些不起眼的暗礁和变幻莫测的潮汐,为南离水师准备一个“惊喜”。
“传令下去,”韩擒虎放下千里镜,对传令兵道:“命甘宁将军率三十艘走舸、二十艘赤马舟为前锋,先行出发,抵达黑石岛以东五十里海域后,分散侦察。其余主力舰船,半个时辰后,依次拔锚,向预定伏击区潜行!”
韩擒虎嘴角勾出一抹胜券在握的冷笑:“南离都督周循,素来骄狂,定会轻视我军。便让甘将军先去会会他,探探他的虚实,也正好……把他引到我们为他准备好的地方来。”
两日后,一片海况复杂、暗礁密布的海域。
海平面上,南离水师那庞大的船队终于缓缓出现。数十艘巨舰在前,数百艘战船在后,队形虽然严整,但绵延数里,旌旗招展,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嚣张气焰。
显然,他们并未将可能遭遇的南境水师放在眼里,但也吸取了上次运输白银船队被伏击的教训,加强了戒备。
“来了!”韩擒虎站在“破浪号”的箭楼之上,通过千里镜清晰地看到了敌军的阵势,嘴角微微上扬,对身旁的传令兵道:“发信号,按原计划行事!”
隐蔽在附近岛礁后方的甘宁,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接到旗舰信号,他精神一振,一把抓起身旁的铁胎弓,对身后的亲兵喝道:“儿郎们!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是时候让那些南离蛮子知道,这片海上,谁说了算!”
数十艘轻快的走舸与赤马舟,如同离弦之箭般,从各个隐蔽的角落冲出,直扑南离船队的外围。
“嗖!嗖!嗖!”
甘宁一马当先,立于船头,连开数弓,箭矢精准地射向一艘南离巡逻艇上的旗手。几名南离水兵应声落水。
破浪军的小船也纷纷发射弩箭,只是这些箭矢大多射在南离主力舰船厚实的船壳上,如同隔靴搔痒,并未造成实质性的损伤。一些南离大船上的士兵甚至连盾牌都懒得举,只是哄笑着指指点点。
“哈哈哈!看那些泥鳅,还想给咱们挠痒痒?”
“就这点人,也敢来招惹咱们?”
南离水师都督周循,在旗舰上看到这一幕,更是轻蔑地冷哼一声:“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还真以为我南离水师是泥捏的?”
他大手一挥,对身旁的副将下令:“传令下去,让前军分出五十艘战船,去把那些苍蝇给本都督碾碎了!莫要让他们扰了主力舰队的航行!”
“遵命!”
随着令旗挥动,五十艘南离战船立刻从主力阵队中脱离出来,气势汹汹地朝着甘宁的船队包抄而去。
甘宁见状,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色,眼中反而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他故意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声呼喝着,指挥着自己的小船队调转船头,向着来时的方向“狼狈而逃”。
“弟兄们,扯呼!南离蛮子人多,咱们顶不住啊!”
甘宁一边“逃窜”,一边回头望去,见那五十艘南离战船果然紧追不舍,且渐渐与主力舰队拉开了距离,心中暗道:“韩老匹夫,你这招引蛇出洞,果然好用!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