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爆竹余响似乎还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回荡,但春节那短暂的喜庆与喧嚣,已随着日头渐暖而悄然淡去。
南境三州 ,并未因年节的结束而陷入懈怠。
田间地头,积雪初融,泥土松软。苏寒的号令早已传遍各地,百姓们脱下新衣,换上旧袄,扛起锄头,吆喝着耕牛,陆陆续续地投入到春耕的准备之中。
农官们带着从王府领来的高产种子,在各村各社间奔走,指导着百姓如何选种、浸种,如何修整农具,如何为即将到来的播种做好万全准备。
一张张淳朴的脸上,虽然还带着节日的余晖,但更多的,是对新一年收成的期盼和劳作的专注。
南剑关,凛冽的山风依旧刺骨,但阳光却比冬日里多了几分暖意。
“邢将军,这几处新添的‘踏地雷’,务必再派人仔细检查一遍,确保引信都已妥善遮掩,莫让巡逻的兄弟误踩了。”文聘身披重甲,站在关墙之上,指着下方谷道中几处新近翻动过的泥土,对身旁的邢道荣沉声说道。
邢道荣瓮声应道:“文帅放心,昨夜便已让工兵营的弟兄们重新排查过了,绝无疏漏。关前谷道两侧山壁上的那些‘瓦罐雷’和‘铁蒺藜’的投掷点,也已加固完毕,只等南离蛮子送上门来!”
关城之内,结束了短暂休整的南境将士们,也已重新投入到紧张的操练之中。
磨砺刀枪,修补箭矢,加固城防工事,清扫谷道积雪,每一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岳麓山防线,冰雪尚未完全消融,山道依旧湿滑难行。
“喝!哈!”
山腰的一处平缓坡地上,杨再兴正亲自带着一队新兵进行着山地攻防演练。这些新兵虽然入伍不久,但在经历了整个冬季的严酷训练和修筑冰雪工事的磨砺后,身手已然矫健了不少。
辛弃疾站在一旁,眉头微蹙,对杨再兴道:“再兴,北玄军此次领兵的,听闻是宿将王坤,此人老成持重,用兵极有章法。我军新兵,缺乏实战,岳麓山地势复杂,还需让他们尽快熟悉如何在山地协同作战,切不可大意。”
杨再兴一枪将一名新兵手中的木盾挑飞,哈哈一笑道:“稼轩放心!这些兔崽子,虽嫩了些,但都是好样的!再操练几日,定能让他们在岳麓山给北玄军一个大大的‘惊喜’!”
南安城后方,【轰天雷火器总厂】内,炉火彻夜不熄,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凌振双眼布满血丝,却依旧精神亢奋地指挥着工匠们。一批批新生产出来的各式火器,在经过严格的检验之后,便被秘密装车,连夜运往前线各处要隘。
他甚至根据前线将领们在使用过程中反馈的一些细节问题,对部分火器的引信、装药量等进行了细微的调整和改良,力求使其在实战中能发挥出最大效能。
南安王府,书房。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快步走入,躬身行礼:“启禀殿下,京城及南离最新密报。”
苏寒放下手中的军报,示意纪纲坐下说。
“北玄方面,已探明领军南下者,乃是老将王坤,此人曾参与过多次对草原部族的战事,用兵以稳健着称。其二十万大军,预计将于三月初,冰雪彻底消融之后,正式向岳麓山一线发起进攻。”
纪纲顿了顿,继续道:“南离国,其主帅李豹,已于三日前抵达边境大营,十万陆路大军粮草辎重皆已齐备,预计攻打南剑关的时间,亦在三月初。此外,南离水师五万,由其水师都督亲领,已于昨日启航北上,其对外宣称是前往北玄进行‘友好访问’,实则是借道太州港,再转至明州沿海登陆,企图从我南境东侧沿海,直插腹地!”
苏寒面色平静,点了点头,待纪纲退下后,立刻召来了张良、陈宫、王猛。
“情况诸位都已知晓。”苏寒开门见山,“北玄王坤,南离李豹,皆是经验丰富之将。南北两路,共计三十万大军,再加上南离那支意图不明的水师,压力不小。诸位有何良策?”
张良轻摇羽扇,缓缓开口:“殿下,北玄与南离,名为联盟,实则各怀鬼胎。苏御欲借南离之力消耗我军,而周柴则妄图渔翁得利,甚至觊觎北玄之地。此二人皆非齐心协力之辈。我军或可利用其间的猜忌与不信任,寻机分化瓦解,使其不能全力配合。”
陈宫则面色凝重,指着沙盘上明州沿海的位置:“子房先生所言甚是。但眼下最为紧迫的,还是南离那支水师。一旦让他们成功在明州沿海登陆,我南境腹地将直接暴露在敌军兵锋之下,后方粮道、城池皆会受到严重威胁,届时我军将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必须设法阻止他们登陆,或是在其立足未稳之际,予以重创!”
王猛则一拍桌案,朗声道:“殿下不必过忧!我南境各处防线,经营日久,将士用命,又有殿下赐下的神兵利器。敌军虽众,但远道而来,师老兵疲,只要我军能坚守数月,挫其锐气,消耗其粮草,待其疲惫松懈,便是我军反击之时!诸位将军,定能守住南剑关与岳麓山,为我军赢得喘息之机!”
苏寒静静地听着三人的分析,目光在沙盘上缓缓移动。
良久,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好!”苏寒沉声道,“便依诸位所言。传令:
其一,南剑关、岳麓山各部,务必坚守阵地,依托坚城利器,最大限度杀伤消耗敌军有生力量,不可轻易出击,主动求战!
其二,命韩擒虎将军即刻统领水师主力,并抽调部分神机军精锐随行,严密监控南离水师动向。一旦其有登陆迹象,或歼敌于海上,或在其立足未稳之际,予以迎头痛击!绝不能让他们在我南境腹地站稳脚跟!
其三,锦衣卫与神机营渗透部队,密切关注南北两路敌军的后勤补给线及其中军指挥所在,一旦发现可乘之机,不必请示,可见机行事,以袭扰、破坏为主,务使其首尾难顾,疲于奔命!”
“遵命!”张良、陈宫、王猛三人齐声应道。
南安城内,关于两大王朝即将大举进攻的消息,也通过各种渠道,渐渐在百姓间传开。然而,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城中并未因此出现太大的恐慌。
经历了数次战火的洗礼,以及苏寒入主以来生活的巨大改善,南境的百姓们,对这位年轻的南安王,已经建立起了近乎盲目的信任。
“怕啥?有殿下在,天塌不下来!”街头巷尾,总能听到这样朴素而坚定的话语。
春风依旧轻柔地吹拂着南境的大地,冰雪消融,汇成溪流,淙淙作响。田野间的麦苗,在春雨的滋润下,正努力地向上生长,一片生机盎然。
在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巨大杀机,正在无声地积聚。
空气中,仿佛已经可以嗅到那浓烈的火药与血腥的气息。
春雷,即将在这片土地上轰然炸响。
而那雷声,便是决定南境、北玄、南离三方命运,乃至整个天下未来走向的战争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