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羡之忽道:“陛下,自从西突厥覆灭龟兹、于阗、疏勒、焉耆这四国,占据交通要道,便加征重税,以致西域商队日渐减少。”
“如今,丝绸之路上人烟稀少,有断绝之兆。”
高楷叹了口气,这条商道好不容易畅通,如今,落入阿史那贺手中,终究闭塞。
夏侯敬德恼火道:“这阿史那贺不当人子,他把人都拦住,断绝来往,能有什么好处?”
沈不韦拧眉:“这些时日,长安城中胡商大减,东西二市,再无从前人声鼎沸,异国他乡来客充塞之景。”
张建兆拱手:“陛下,何不发兵,把西突厥灭了?”
高楷摇头:“国家大事,在祀与戎,不能随意开战。”
安兴仁忽然笑道:“陛下不必忧心。”
“陆地商道虽然暂时断绝,但海上航线,却日益繁华。”
“广州市舶司日进斗金,广迎八方来客,大食、波斯商贾尤其众多。”
高楷目光一亮:“这倒是意外之喜。”
没想到,这棵梧桐树栽下没多久,就迎来“金凤凰”了。
陆路行不通,还可以走海路,东方不亮西方亮,倒也不错。
王羡之附和:“自从设置市舶司,敞开大门,半年来,尼婆罗、骠国、赤土、真腊、昆仑国纷纷来使。”
“甚至,远隔重洋,倭国也派人出使,想要拜见陛下。”
高楷神色玩味:“先让他们在鸿胪客馆暂住,待来日,朕再设宴款待。”
“是!”
封长卿忽然开口:“陛下,长安城中汇聚各国青年才俊,想学习我汉家经典。”
譬如契丹、奚族、新罗、吐谷浑,乃至大食、波斯、倭国,都有年轻人,慕名而来,可谓群星荟萃。
“这是好事!”高楷笑道,“便让他们入太学,学习五经正本、经史子集。”
“孔德龄,你这个国子监祭酒,可得好生招待,让人不虚此行。”
“微臣遵旨!”孔德龄连忙应下。
谢无逸忽道:“陛下,吐谷浑王慕容承泰派人来使,想要求娶公主,为世子之妻,以结秦晋之好。”
此话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荒唐!”崔皓陡然喝道,“公主方才两岁,如何许婚?”
武德二年,高楷封女儿高静姝为金城公主,特以兰州首府这龙兴之地为封号,可见疼爱。
王景略拧眉:“吐谷浑世子也才十岁,慕容承泰为何如此急切?”
谢无逸面露尴尬,硬着头皮道:“吐谷浑王打算,先和陛下商议,定下婚约,待公主成年之后,再嫁过去。”
昨日,恒通道人请他出面,他便知道此事难成,果不其然,群情汹涌。
高楷不悦:“赤雀才两岁,不要说成婚,便是媒妁之言,也太早了。”
“朕不同意!”
他这宝贝女儿,才陪伴他两年,就有人惦记,叫他这个老父亲怎能不怒。
若非身在朝堂,他早已破口大骂了。
“陛下息怒!”群臣齐齐拱手。
谢无逸暗中叫苦,这下好了,提亲不成,反倒惹得陛下不悦,甚至迁怒吐谷浑,纯属自讨苦吃。
夏侯敬德瓮声道:“小国寡民,也敢肖想我大秦公主,痴人说梦!”
他倒想跟陛下成儿女亲家,为自己儿子讨个公主媳妇,不过,看陛下神情,他默默咽了下去,不敢开口。
“好了!”高楷眉头一皱,“此事勿要再提。”
“告诉慕容承泰,公主年龄尚幼,不必惦记和亲之事。”
就算赤雀长大成年,他也不会让女儿去和亲。
封长卿轻声道:“陛下,如此强硬回复,恐怕影响两国关系……”
“那又如何?”张建兆哂笑,“吐谷浑两面受敌,若无大秦震慑,早就被西突厥和吐蕃,吞吃入腹了。”
高楷淡淡道:“慕容承泰会明白的。”
说完此事,殿中气氛颇有些沉凝。
直到徐晏清开口,提及一件旧事,方才打破寂静。
黔州刺史姚冲上书,自愿和萧丽质和离,不过,孩子归他抚养。
萧宇不赞同道:“姚刺史何必忍辱负重?”
“这哪叫忍辱负重?”沈不韦摇头,“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既有举案齐眉之时,也会有形同陌路之日,没什么好奇怪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让姚刺史另结良缘不就行了。”
高楷颔首:“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既然同意,便让他和萧丽质和离。”
此事尘埃落定,却难免传出些闲言碎语。不过,萧丽质远在南诏,既听不到,也不在意。
默然片刻,高楷忽道:“传朕旨意,召回许晋,为兵部尚书。”
“黔中道节度使,由狄长孙接任。”
“遵旨!”
散朝后,文臣武将三三两两汇聚,窃窃私语。
夏侯敬德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小舅子谢无逸,瓮声道:“你为何帮吐谷浑说话,为慕容承泰求亲?”
谢无逸有苦难言,叹道:“姐夫有所不知,我师兄恒通道人,从伏俟城千里迢迢赶来长安,请我出面说和此事。”
“师兄有命,我哪敢不从?”
“你和他各为其主,凭什么他调遣?”夏侯敬德不满道,“你是大秦臣子,应该为本国考虑。”
“再说了,虎女焉能嫁犬子,何况陛下独女金城公主?”
谢无逸思绪一转,恍然道:“姐夫想为我那小外甥,求娶公主?”
“有何不可?”夏侯敬德沉声道,“公主和我儿年岁相仿,嫁到凉国公府,也不算辱没了她。”
“恕我直言,陛下正在气头上,这事可不能提。”谢无逸摇头,“即便许婚,也不能在此时开口。”
“我自然知晓。”夏侯敬德颇为郁闷,都怪慕容承泰贸然行事,惹得陛下不悦。
另一头,三位宰相齐聚,讨论起许晋升任兵部尚书一事。
王景略若有所思:“陛下让狄尚书镇抚黔中道,却把许节帅迁入朝廷,任兵部尚书,怕是另有深意。”
“这是自然!”徐晏清笑道,“陛下对许节帅一向赞誉有加,直言他为当世名将,惟有寥寥数人可比。”
“从前,许节帅抚慰黔中道,保境安民,功不可没。”
“陛下让他升任兵部尚书,必是为了军队。”